最早应该是在六年前。
那时她还满脸稚气，几年过去，小姑娘眉眼完全长开，像一朵盛放的小花，洁白漂亮，诱人采撷。
不只年纪大了，胆子也越来越大。
大晚上，男人的房间也敢进。
江凛往前又近了一步：“你想我怎么量？”
男人身上清爽的气息瞬间将她团团包裹住，温宁甚至还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
距离已经近到他再靠过来一分，几乎就能亲到她。
温宁大脑空白了一瞬，呼吸完全屏住。
小姑娘长而卷翘的睫毛颤巍巍地动了两下，垂在一侧的手也收紧，修剪得干干净净的指甲微微泛白。
江凛静静看了她几秒。
……她原来还知道怕。
他退开两步：“算了。”
那股极强的压迫感连同萦绕在身周的暧昧气息一起退去，温宁轻轻吐了口气，说不上是松口气，还是有点失望。
她大脑还有点运转缓慢。
什么算了？
“不量了吗？”她仰着头问。
男人目光还落在她脸上，只是隐约像是多了一丝似笑非笑的意味：“都到我肩膀了，应该有一米六。”
诶？
他终于信了？
温宁也得意地擡了擡下巴：“我早就说我有一米六嘛，是你非不信的。”
男人目光稍稍往下，似乎是落到了她鞋上。
温宁忙转移话题：“我还不知道你多高呢。”
江凛收回目光，又看了眼她绯红的耳朵：“186。”
温宁原地柠檬了三秒。
算了。
还是不要聊这种让她伤心的话题了。
“那我们现在去吃夜宵吗？”温宁问他。
江凛把玩着手上的卷尺：“叫人送过来？”
啊？
温宁愣了下：“在你这儿吃吗？”
男人目光又恢复了一贯的深邃平静，刚才那点似笑非笑的打趣之意像是她的错觉。
他语气也平静：“刚才进来的时候胆子不挺大吗？”
温宁：“……”
进来的时候没多想嘛。
但刚刚他靠过来压低声音问她想要他怎么量的时候，她是真的在他身上感觉到了一点点危险的意味。
没等她多犹豫两秒。
面前的男人忽然又再出声。
“走吧。”
温宁又怔了下：“啊？”
江凛把卷尺往旁边的柜台上一放，重新拉开房门：“不是要请我去餐厅吃夜宵？”
温宁：“……是的。”
楼下一层的小餐厅现在只向他们这一层的主创团队开放，剧组刚收工，大家都忙了一晚上，这时候过去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其他人在。
早知道她就不犹豫了。
跟他单独在他房间待着多好呀。
好在餐厅这时并没有人在。
作为市内最好酒店，小餐厅的环境和菜品都还算精致，但温宁不太清楚他的口味，到了点单台，就仰头问他：“你想吃什么？”
“你不推荐？”男人淡声反问她。
温宁：“这边的鲜肉粉好吃，虽然用料都挺便宜，但我在其他地方从来没吃过这种口味的粉，你要不要试试？”
江凛：“嗯。”
温宁就点了两碗鲜肉粉。
汤底是鲜肉和剁椒加高汤现煮。
温宁跟师傅交待：“我这份剁椒多点，不要葱花。”
她刚说话，忽然听见男人声音低低响起。
“这么大了还挑食。”
温宁：“……？”
什么叫这么大了还挑食？
温宁有点不服气地反驳：“我这不叫挑食，我一般的蔬菜都吃的，是葱花太反人类了，它就不该出现在配料界。”
江凛轻笑了声：“歪理一堆。”
他一笑，身上的冷意就淡了少许，那股子被肃冷压住的矜贵气质就更明显。
温宁被晃了下眼，一下也忘了再反驳他。
晚上戏拍的不顺利，她跟着忙前忙后，这会儿也有点饿了，等粉做好，她就暂时也没多话。
等到一碗粉吃的七七八八，温宁抽张纸巾擦擦嘴，这才开口道：“酒店被我们剧组包下来了，我在这边点单不用付钱。”
江凛早放下了筷子，闻言擡眸看她：“嗯？”
温宁继续道：“下午的盒饭也是剧组订的，也不用我付钱。”
江凛：“所以呢？”
“所以这两顿都不能算我请你的，倒更像是你请我——”温宁看着他，顿了顿，试探着道，“所以我就还欠着你两次谢礼。”
男人静静看着她没接话。
温宁心跳又开始加快。
她这么说，无非是想要再留个找他的借口，但她这点小心思在他面前估计也不够看的。
就只看他想不想答应她。
温宁手攥了攥包包带子。
隔了一两秒，她听见他缓声开口：“那就继续欠着。”
温宁嘴角止不住往上翘了翘：“那我想好怎么谢你再找你，你找我也行。”
男人唇角也像是极浅地往上牵了下，但那笑容太浅，温宁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你明天什么时候走啊？”温宁又问他。
江凛：“早上六点。”
“这么早？”温宁微讶。
那时他们剧组都还没开工。
他这一趟不会真的就是为了她而来的吧？
但温宁又有点没胆子直接问他。
她想了想：“那我明早能去送你吗？”
“起得来？”江凛问。
温宁脑袋重重一点：“当然起得来。”
温宁这次又定了五个闹钟，第二天才成功在五点半起床。
她本来打算仔细化个妆，结果困得眼皮都睁不太开，感觉她要是画眼线，眼线笔分分钟有可能会戳进眼睛里，她只好放弃。
最后就只简单化了个底妆，涂了个口红。
开门准备出去时，温宁忽然又关上门，折返进去多拿了两样东西。
温宁过去1226后，只略在门上敲了两声，房门就从里面被打了开来。
站在门口男人还是一身衬衫西裤，但是衬衫纽扣像是和昨天不太一样，应该是换了一件。
跟在他身后的是那位计助理。
“早啊。”温宁冲他笑了下。
江凛目光落在她脸上，没说话。
温宁继续问他：“你早餐打算怎么办啊，现在外面的店子估计都还没开的。”
“回南城吃。”江凛说。
温宁把手里的袋子递到他面前：“这里面是蛋糕和鲜奶，你要是饿了可以先垫垫。”
计远站在江凛后面，只感觉他老板这恋爱还没开始谈，他就已经在被频繁塞狗粮了。
念头还没转完，计远就见那位温小姑娘忽然歉然地看向他。
“不好意思啊，我房间里没多的了，就没给你带。”
计远忙摆摆手。
真带了他也不敢要。
“不用了，我早上不怎么吃早饭，谢谢温小姐。”
江凛接过她手上的袋子。
“现在下去吗？”温宁问。
江凛点头。
温宁就跟在他旁边一路往电梯走去。
计远带上门，在原地略停了停，等前面两个人往前多走了几步，才慢慢跟上去。
他那辆宾利就停在电梯口附近。
下去时，司机早已候在车上，见他们走近，就迅速下车，帮江凛拉开了后座的门。
温宁不高兴地抿抿唇。
怎么这么快就送到了啊。
这个酒店的老板也是有点小气，作为市内最好的酒店，怎么也不多建几层楼，地下车库最好也要修得七弯八拐才合适。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搭在黑色车门上：“你上去睡觉吧。”
温宁：“等你上车我就上去。”
江凛目光在她脸上落了片刻，躬身上了车。
黑色的车门缓缓关上，将里面的人隔绝于温宁视线之外。
温宁在原地停了几秒，才慢吞吞地转过身。
江凛隔着车窗，看她蔫头耷脑地往前走。
车库灯没亮几盏，看着像是那姑娘一步一步在往黑暗中挪。
江凛忽又打开车门。
温宁刚才对着他还算兴奋，此刻人不在她眼前，那股困劲儿又窜了上来，脚下不知踩了什么东西，她差点儿一踉跄——
下一秒，腰身忽然被揽住，她向后撞进一个气息清爽的怀抱中。
男人熟悉低沉的声音从她头顶响起：“怎么也不看路。”
温宁愣愣回过头：“你怎么又下来了。”
小姑娘腰细得像是不盈一握。
江凛指尖顿了顿，松开手：“送你上去。”
这情况太出乎温宁意料，她缓了几秒，才明白过来他这句话。
男人却已经迈步往前：“走吧。”
温宁怔怔跟在他身后。
往上的电梯还是快得像是瞬息间就到达。
出了电梯，江凛问：“住哪间？”
“1206。”温宁下意识答他。
江凛送她到了房门口，轻擡了擡下巴：“进去吧。”
温宁仰头，隔着镜片对上他那双深潭般的眼，忽然忍不住脱口问：“你对每个追求者都这样吗？”
男人轻轻挑了下眉：“哪样？”
温宁：“……”
从昨天他帮她拨头发时，或者说，从昨天他出现在她面前那一刻起，温宁其实就想这么问，但又怕是她多想，就没敢问。
刚才她又困又恍惚，才乍然问出口，现在被他这么一反问，她心里忽然又忐忑起来。
温宁含糊其辞道：“就像对我这样啊。”
不知是不是她自作多情产生错觉，她总感觉他对她就挺……纵容的。
江凛：“没有其他追求者。”
？
温宁眼睛稍稍睁大：“怎么可能？”
江凛垂眸淡淡看她：“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胆子那么大。”
温宁：“？”
“我胆子哪里大了？”
男人却没再答她，只道：“快进去睡觉吧。”
温宁这时困意已经散了大半，想到他这一走，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再见。
她试探着问：“我再送你下去？”
小姑娘仰头眼巴巴看着他，细软柔顺的头发披散在颊侧，看着像只粘人的小猫。
江凛叫她：“温宁。”
温宁眨眨眼。
下一瞬，她看见面前的男人忽然擡起那只修长好看的手，随手头顶有温热的触感落下来，像是他轻轻在她脑袋上的揉了下。
“听话，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