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抵抗开始了。
乌萨斯的集团军发动了悍不畏死的冲锋,他们的钢铁洪流在接触到黑暗边缘时便无声地融化。
维多利亚的蒸汽甲胄军团试图用高温和冲击开辟道路,结果连同他们的骄傲一起被冻结、粉碎。
拉特兰的人们倾泻着弹药,却如同石沉大海。
谢拉格的女神恩赐、炎国的古老方术、伊比利亚的灯塔光辉……所有已知的、引以为傲的力量,在这无声的、规则层面的侵蚀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这不再是战争,而是天罚。
一场由对“存在”本身感到厌倦而降下的、冰冷的天罚。
海拉依旧在“行走”。
赫尔海姆的边界在不断扩张,像一滴落入清水的浓墨,缓慢而坚定地染黑整个泰拉大陆的版图。
没有怒吼,没有宣告,只有一片越来越广袤的、令人绝望的寂静。
她偶尔会驻足,抬头“望”向这片饱受苦难却又顽强挣扎的天空,红色的瞳孔里,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期待?
她在期待什么?
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只是本能地觉得,这片天空下,这个吵闹而痛苦的世界里,似乎缺少了某个能让她感到“不一样”的……“声音”。
而那个能改变一切,或许能让她停下脚步的“声音”——名为阿米娅的卡特斯少女,此时还尚未与她命运的交汇点相遇。
记忆中的她跪在空洞的海床之上,苍白的指尖深深陷入淤泥。
曾经蔚蓝的深渊,如今只剩下嶙峋的岩石与死寂——连一粒浮游生物的光点都不再闪烁。
“好饿……”
干裂的嘴唇微微开合,发出砂砾摩擦般的低语。
她的胃囊像一颗衰竭的恒星,在胸腔深处持续坍缩,发出连她自己都无法承受的空鸣。
“……需要,更多……”
记忆的碎片在脑海中翻涌,却尽是咀嚼与吞咽的回响。
她记得自己如何抽出巨鲸的脊柱,像吮吸骨髓般啜饮其中颤动的生命浆液;记得海嗣们斑斓的触须如何在喉间化为粘稠的暖流;记得阿戈尔城市最后的防护罩破碎时,那些惊惶的眼眸如何在她齿间迸裂成咸腥的露珠。
可饥饿如同附骨之疽,从未止息。
苍白的长发垂落,发梢竟开始本能地蠕动,如饥饿的根须般扎进海床,疯狂汲取着早已不存在的养分。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赤足踩过那些杂质,那是无数被彻底榨干、失去一切形态与颜色的存在残渣,灰败如月球的尘埃。
海洋已经死了。
死在她的腹中。
她抬起头,空洞的瞳孔望向头顶那片不再有波涛遮蔽的天空。
陆地的气息如同诱饵,随风飘来。
“更多……”
她迈出脚步,身后是彻底死去的深渊。
每踏出一步,沙滩便在她脚下化为灰白的粉末。
礁石群在她经过时无声风化,仿佛瞬间度过了千万年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