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看透(1 / 2)

邓溶攥着衣服,站在唐大庭的身后,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唐大庭的手机还在手里疯狂地按着,屏幕上“刘春玲”三个字早已被泪水模糊。

“通啊……你倒是通啊!”他对着听筒嘶吼,可回应他的只有冰冷的忙音,“刘春玲你这个骗子!你出来!我杀了你!”

“大庭,别这样。”邓溶的声音带着哭腔,伸手去抢他的手机,“她要是想接,早就接了。”

唐大庭猛地甩开她的手,手机“啪”地摔在地上,屏幕裂成蛛网。他像头困兽般在车间里转圈,抓起桌上的木雕摆件就往墙上砸,“砰”的一声,那尊雕了半个月的“松鹤延年”碎成了几块。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信她的……”他蹲在地上,双手插进头发里,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在木屑上,像绽开的红梅,“师父,我对不起你啊……”

邓溶看着他崩溃的样子,心里像被刀剜一样。她捡起地上的手机,用袖子擦去上面的灰尘,轻声说:“我们去城东大厦看看吧,说不定能找到他们公司就能看看能不能解决。”

唐大庭没说话,只是重重地喘着气。邓溶拉起他的胳膊,他像个木偶似的被拖着走,皮鞋在地上拖出两道深深的划痕。

城东大厦的玻璃幕墙在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两人找到15楼,却发现门口的招牌早就换了,“科创融资”四个鎏金大字闪闪发光,和唐大庭手里名片上的“优贷金融”毫无关系。

“请问,这里之前是不是有个叫‘优贷金融’的公司?”邓溶拦住一个穿西装的前台。

前台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眼,眉头皱了皱:“去年年底租过,一对男女,男的年轻一些,女的年纪和你们差不多,说是做网贷的。过完年就跑了,欠了三个月房租,物业追了好几次都没影。”

唐大庭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像坠入冰窖。“那你认识刘春玲吗?一个穿红裙子,总戴金镯子的女人。”

“红裙子?”前台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个人,天天踩着高跟鞋,说话嗓门特别大。她旁边还有个男的,看着挺老实,总跟在她后面拎包。”

邓溶的呼吸一滞——这不就是刘春玲和她那个自称“助理”的男人吗?

“我们是被他们骗了。”她声音发颤,从包里掏出那份贷款合同,“他们用假合同骗了我们的钱,现在还催我们还五十万。”

前台的脸色变了,赶紧往里喊:“张总!您出来一下!”

一个戴金边眼镜的中年男人走出来,看到唐大庭手里的合同,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我是这里的负责人张启明,你们被骗的事,最近已经有三个人来反映了。”他接过合同,指尖在纸上飞快地划过,“这合同漏洞百出,根本没有法律效力。”

唐大庭的眼睛亮了一下:“那我们不用还钱了?”

“没那么简单。”张启明指着收款账户那一栏,“你们看,这里写了两个账号,主账号是‘优贷金融’的对公账户,

“另外一个人?”唐大庭愣住了,这到底是什么情况,那钱不应该是到我们的账上吗?

“这是典型的套路贷。”张启明叹了口气,“他们先用对公账户收款,让你们觉得正规,暗地里却把钱转到私人账户。等你们发现被骗,贷款合同却在他们手里,到时候利滚利,能把人逼死。”

邓溶突然想起什么,脸色煞白:“我记起来了!刘春玲当时说过,什么保留一个备用账户,就是这个意思!怎么当时不知道呢!”

这句话像道惊雷,劈得唐大庭眼前发黑。他终于明白,所谓的“贷款”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局——钱被刘春玲用其他的账户卷走,而他却背上了五十万的债务。

“完了……彻底完了……”他瘫坐在地上,双腿像灌了铅,再也站不起来。手里的合同被他狠狠撕碎,纸屑纷飞,像一场绝望的雪。

张启明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递过来一杯水:“别灰心,赶紧报警。我们物业有他们的租房登记,说不定能提供线索。”

唐大庭接过水杯,水却从颤抖的指缝间漏出来,打湿了裤腿。他望着窗外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突然觉得十分的无助。

叶兆康站在“老树根茶馆”门口,抬头看了看那块褪色的木招牌。门口挂着两串红灯笼,风吹过,灯笼晃悠悠地撞在一起,发出“咯吱”的轻响,像极了岳父生前常听的评书调子。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那扇雕花木门。茶香混着檀木香扑面而来,一个穿青布褂子的老者正坐在茶桌前,手里转动着紫砂杯,见他进来,抬起头笑了:“兆康?可算来了。”

叶兆康愣了一下,才认出这是张叔。几年不见,他头发白了不少,可眼睛依旧炯炯有神,像浸在茶水里的黑珍珠。

“张叔。”他走过去,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手指紧张地抠着裤缝。

张叔给他倒了杯龙井,茶汤碧绿,热气袅袅:“刚在电话里听你声音不对,出什么事了?”

叶兆康端起茶杯,滚烫的茶水烫得他指尖发麻,却没敢放下。“车间……遇到点难处。”他含糊着说,“资金周转不开,可能还被人骗了。”

“被骗了?”张叔放下茶杯,眉头皱了起来,“谁这么大胆子?”

“就是之前我们听信了别人说是能拉来融资……”叶兆康的声音越来越低,想起唐大庭,心里的火气又冒了上来,“都怪大庭,太轻信别人,现在好了,五十万的窟窿,怎么填?”

“大庭?”张叔突然提高了声音,眼睛瞪得圆圆的,“你说的是唐大庭?”

“是啊,”叶兆康点点头,有点纳闷,“您认识他?”

张叔没回答,反而起身从里屋翻出个旧相框,相框的漆皮都掉了,里面是张泛黄的黑白照片——年轻的岳父站在中间,左边是十五岁的唐大庭,穿着洗得发白的学徒服,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右边是个穿中山装的年轻人,眉眼和张叔有几分像。

“这是我,这是你岳父,这个小孩就是唐大庭。”张叔指着照片,声音带着怀念,“当年他最得意的徒弟就是大庭,总说这小子眼里有光,能把咱这手艺传下去。”

叶兆康愣住了。他知道唐大庭是岳父的得意门徒,却从没听过原来张叔也知道他。

“大庭二十多岁的时候,人就去了上海打拼,当时你应该不知道唐大庭是你们的师兄,你岳父突发重病,没多久就走了,这小子也没来看看。”张叔的声音软了下来,“你可能不知道,那时候他刚学徒半年,手上全是泡,愣是没喊一声累。后来你岳父临终前,悄悄和我说,把那套祖传的刻刀传给大庭,说‘这孩子心善,手稳,靠得住’。现在那套刻刀还在我这里。”

叶兆康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想起唐大庭总在深夜给刻刀上油,想起他把最好的木料留给学徒练手,想起他每次去自己岳父坟前,都会带上自己雕的小玩意儿……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此刻突然清晰起来。

“其实……他也不是故意的。”叶兆康的声音低了下去,“就是太想把车间做起来了,急昏了头。”

“对我来说,你们都还年轻,年轻人嘛,谁没犯过傻?”张叔笑了,给他续上茶水,“说起来,你们车间是不是在扩产线?我前两天去文旅局参加活动,听说他们在搞‘非遗技艺提质增效计划’,能申请专项补贴,还能对接电商平台。”

叶兆康的眼睛亮了:“真的?”

“当然,”张叔从包里掏出份文件,“我托人拿的资料,你看看。只要能证明是祖传技艺,有完整的工艺流程,就能申请。钱不多,但至少能解燃眉之急。”

叶兆康接过文件,手指抚过“专项补贴五十万”那行字,心脏“砰砰”直跳。他突然觉得,刚才对唐大庭的指责,是不是太苛刻了?

“我回去跟大庭说说。”他站起身,语气里带着点急切,“谢谢您,张叔。”

张叔摆摆手:“谢什么?都是自家人。告诉大庭,别灰心,手艺在,根就在。”

走出茶馆时,夕阳正把街道染成金色。叶兆康攥着那份文件,脚步轻快了不少。他突然想快点回车间,不是为了吵架,而是想告诉唐大庭——他们还有希望。

小王拖着行李箱,站在江城火车站的广场上,风把他的头发吹得像团乱草。广播里“从上海开来的列车即将发车”的提示音一遍遍响起,他回头死死盯着出站口,眼睛里布满血丝。

“师父,你到底在哪……”他喃喃自语,手里的手机屏幕亮着,停留在和刘春玲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条消息是昨天发的:“师父,我到上海了,你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