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蜀的冬夜带着刺骨的湿冷,陈砚秋蜷缩在成都府衙后巷的炭窖里,怀中七把阴阳刀紧贴着肌肤,刀柄翡翠渗出彻骨的寒意。窖顶缝隙透下的月光照在《骨相考》上,那些被朱砂圈出的鼻梁轮廓在暗处泛着诡异的红光。
远处传来整齐的马蹄声,铁甲摩擦的声响混着川蜀特有的竹哨音。陈砚秋从炭堆缝隙望去,看见一队禁军举着火把冲进府衙侧门。火光照亮他们腰间悬挂的银鞘——鞘口露出的不是刀柄,而是半截烧焦的卷宗。
"奉韩枢密钧令!"为首的军官抖开黄麻纸公文,"庆历元年至十年科举档案,即刻焚毁!"
府衙书吏们抬出一口口樟木箱,箱上封条还盖着茶马司的朱印。陈砚秋瞳孔骤缩——那些根本不是科举档案,而是川蜀六州茶税账册!最老的书吏突然跪地哭嚎:"使不得啊!这都是永兴军路转运司的底账......"
"嗖!"
弩箭穿透老吏的咽喉,将他钉在府衙照壁上。军官一脚踹翻樟木箱,卷宗散落一地。陈砚秋看见某页账册边缘的批注——"丙戌科墨池会银三千两",墨迹与杜微言临死前给他的密信如出一辙。
禁军泼洒火油时,陈砚秋注意到他们靴底沾着特殊的黑泥。那是麦积山石窟特有的赭石黏土,黏土里混着未燃尽的翡翠碎屑。最蹊跷的是火把——焰心泛着靛蓝色,分明是掺了冰片的醒神丸粉末。
"轰!"
烈焰腾起的刹那,异变陡生。烧焦的卷宗灰烬竟在空中凝成一个个西夏文字,组成"七月七"三个大字。禁军们惊恐后退,却见那军官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鎏金匣子——正是鬼贡院密室里见过的款式!
匣中黑水泼向火堆。火焰霎时转成妖异的紫色,火中浮现出三百六十五个虚影,每个虚影都在用双刃刮刀修改账册数字。陈砚秋怀中的阴阳刀突然震颤,最锋利那把自动出鞘半寸,刀身映出火中最清晰的虚影——那人穿着景佑三年的官服,腰间却挂着西夏"鹰房"的青铜腰牌。
炭窖外传来窸窣声。陈砚秋握紧阴阳刀,却见个浑身是血的驿卒滚进来,怀中紧抱着烧焦的邮筒。驿卒的右手只剩三根手指,断口处插着银针——与鬼贡院老妇喉间的针一模一样。
"茶马司......"驿卒将邮筒塞给陈砚秋,"银鞘账册......"
邮筒裂开的缝隙里,露出半张桑皮地图。图上标注着从成都府到秦州的密道,沿途七个红圈旁都写着"戎"字。最骇人的是图角钤印——"墨池会丙戌科"的朱印下,还压着个翡翠色的指痕,指纹中心刻着"韩"字。
驿卒突然抽搐起来。他撕开衣襟,胸口赫然刺着微型贡院图,图中号舍正在渗血。血线组成一行小字:"三百六十五刀缺七,紫微垣倾"。
"麦积山......"驿卒咽气前死死攥住陈砚秋的手,"铜雀砚在第七窟......"
府衙方向突然爆出巨响。陈砚秋探头望去,只见焚烧中的卷宗堆里飞出无数银针,针尾拴着烧焦的纸片。禁军们惨叫倒地,每根银针都精准刺入他们脖颈后的"风府穴"——那是《骨相考》记载的"黜落纹"所在。
军官的鎏金匣子当啷落地。匣中滚出颗翡翠眼珠,瞳孔里嵌着七根银针。陈砚秋怀中的阴阳刀突然发烫,最厚重那把的刀柄翡翠自行脱落,露出中空的刀身——内壁刻着与邮筒地图完全一致的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