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河刚要接,林夏轻轻拽了拽他衣角。
他忽然想起前日陈阿婆说的话——她闺女在南方打工,寄黄豆时附了张照片,背景是栋贴着瓷砖的新楼。
老人摸着照片说:“闺女说那边家家有煤气灶,没人烧柴火了。”
“阿婆,我不教,我陪您听。”沈星河搬了个小马扎放在灶边,“您把耳朵贴这砖墙上,听水沸的声音。”
陈阿婆半信半疑地坐下,把耳朵贴在青砖墙。
灶膛里的火“呼呼”响着,锅里的水开始冒泡,“咕嘟咕嘟”的声音顺着砖墙传过来,像有人在低声说话。
老人的眼角慢慢湿了,皱纹里浸着水光:“像,像我闺女小时候……她五岁岁数,非说要给我煮鸡蛋,水烧得太急,把锅都烧糊了。”
傍晚收灶时,陈阿婆坚持要自己收拾。
她颤巍巍地把最后一把柴推进灶膛,火光照得她脸上的皱纹都暖了:“小沈,明儿我让闺女往家寄点松枝,咱这灶火,得有松香才对味儿。”
第三日晌午,林夏抱着“柴火账本”去社区管委会。
沈星河翻到末页,拿铅笔在空白处画了幅简笔画——老灶的轮廓里,细线条像根须似的延伸出去,穿过各家的门窗。
他想了想,在旁边写:“火无主,人即是薪。”
“这字儿倒像你妈写的。”背后传来沈建国的声音。
老爷子手里捏着张纸条,边角卷着,“我刚收拾抽屉,翻出你妈当年的菜谱,夹着这个。”
沈星河接过纸条,上面是父亲的字迹:“从前我嫌你妈总为别人忙,如今才懂,灶火亮着,家才没散。”他抬头,见父亲正弯腰整理柴堆,背比去年更驼了,却把柴码得整整齐齐,像当年在车间码零件。
夜渐深,沈星河在灶台上擦最后一只碗。
月光从窗棂漏进来,照在玻璃板下的纸条上。
他刚要收碗,突然感觉手底下湿了片——灶台边的青砖缝里,正渗出细细的水线,沿着砖缝爬向墙角,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蹲下身,指尖触到渗水的砖,凉意顺着指节往上爬。
院外的风突然大了,檐下的铜铃“叮当”响成一片,邻家的烟囱里升起缕灰烟,慢悠悠飘向月亮,像条扯不断的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