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1)(2 / 2)

艳锦 久岚 5274 字 3个月前

他说赵蕊请陈念去一趟。

周茹眉头紧锁,她已经知道赵蕊的父亲是赵廷俊,不愿陈念再与赵家有什么牵扯,但另一方面,又忌惮赵廷俊的身份,不敢得罪。周茹凑到陈念耳边:“你不要去,说身子不舒服。”

陈念奇怪:“为何?”

周茹嘴唇蠕动,不知该怎么说,她不想揭陈念的伤疤。

陈念厌恶赵廷俊,但对赵蕊并没有什么感觉,再说,她既是织娘,赵蕊又在她们这儿定制了锦缎,不能收了银子不办事:“我去看看吧,可能赵姑娘又有别的要求。”

周茹拉住她,欲言又止:“你,你小心些。”

嫂嫂的目光中满是关切,陈念微微一呆,心想她这阵子怎么这样在意自己?

莫非……

陈念想到了赵廷俊,他就在京城当官,可能嫂嫂是从哪里知道了,不然不会如此。

她点点头:“我会小心的。”

见陈念跟那管事走了,周茹咬牙跟李韭儿道:“我都不知怎么办!还是阿念自己不好,非得织锦,这下好了,碰到赵廷俊那畜生的女儿。”

李韭儿安抚道:“算了,我看阿念自己也忘了,你不要再同她提。”

周茹摇头:“她要是忘了为何不嫁人?都是那赵廷俊造的孽,可我偏偏没法对付他。他若只是一介书生,我定会狠狠打他一顿!”

裴老太太在旁叹口气:“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那。”

是啊,周茹也叹了口气。

所以她才不肯让女儿退亲,这世道虽不乱,但人仍是要分个高低贵贱的,她就这一个女儿,怎能看她犯傻?只有当上官夫人,以后才不会被人欺负。

等女儿回来,还得好好劝劝。

却说陈念跟着管事行到了马车前。

管事道:“陈姑娘去车上说吧。”

赵蕊曾派这管事来家里催过锦缎,故而陈念没有多想,真以为马车里是赵蕊,直到她拉起车帘,才发现根本就不是赵蕊,而是赵廷俊。

陈念猛地把车帘放下。

赵廷俊的声音传来:“你现在走了,我以后会用别的法子把你请来,到时你别怪我。”

威胁意味十足。

陈念的脚步停住了。

她感觉后背升起一股凉气。

她可以不顾自己,可嫂嫂跟侄女呢?她也能不顾吗?赵廷俊这种无德之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拿出帕子捂住唇,她又转身回到车厢。

“赵大人想做什么?”她声音很低,垂着头,并不想看到赵廷俊的脸。

赵廷俊冷笑一声:“你问我?我倒是想问你,你到底想做什么?我分明告诉过你,我可以补偿你,但是我们前缘已尽,让你别再记着。可你倒好,知道蕊儿年纪小不懂事,便千方百计接近她……你说吧,到底想要什么?银钱?宅院?”

陈念没法回答,只能发出一阵干呕声。

十三年前,认清赵廷俊的为人之后,她以为看透了这个人,但现在看来,并没有。

他原来还能更加的无耻。

那声音并不好听,赵廷俊皱眉道:“你不舒服?”上次她吐在了他衣袍上,“你得了什么病?”

幸好事先拿手帕遮掩才没有吐出来,陈念低声道:“看到你就想吐的病。”

赵廷俊脸色一变。

陈念淡淡道:“你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要,我看你一眼就犯恶心,要了你的东西,只怕会活活吐死……至于赵姑娘,是她先找上门的,倘若赵大人有办法令她不要买我们的锦缎,那再好不过。”

赵廷俊震怒,他可以接受陈念恨他,甚至是对他有所图谋,可听不得什么犯恶心。他冷声道:“你真这么看我,为何还不嫁人?”分明是没有忘掉他吧。

陈念忍不住发出一声笑。

笑后,又是一阵干呕。

“赵廷俊,你太自作多情了。”她不嫁人,只是因对此事没有兴趣了,可不是因为忘不掉赵廷俊。

“你放心,我便是死,也不想与你有任何牵扯……可惜我侄女儿喜欢织锦,我不能因为我的事连累她,所以赵姑娘的事,我无能为力。”她也不想让青枝知道赵廷俊,省得这孩子难受。

十三年前,陈简也是这样不屑的,可远没有陈念说的话这般伤人,赵廷俊感觉脑血上涌,有种克制不住的冲动。

假若陈念不在世上就好了,他就不会再想起那段不堪的过往。

赵廷俊闭了闭眼睛:“我姑且信你,你好自为之吧,若被我发现你在暗地里捣鬼,我绝不放过你。”

陈念没再说话,转身出了车厢。

走远几步后,她拿开手帕,用力吸气。

夹杂着花香的风拂过鼻尖,她慢慢变得舒服了,不再想要呕吐。等平息后,她去找周茹等人。

路上,正好遇到青枝跟裴连瑛看完荷花回来。

“姑姑,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青枝跑到她身边,“娘呢?还有老太太,裴伯母呢?”

陈念回头一看,发现马车已经不见了,她就说是赵蕊刚才派管事请她去。

青枝问:“赵姑娘又想要什么锦缎?”

“好似管事弄错了,赵姑娘并不在……”陈念糊弄过去,“丝线的事你谈妥了吗?”

青枝摇摇头:“没有,那吴掌柜连话都说不清楚,不过我有别的门道了!”她拉住陈念的手,“我们得空去理县看看,听说那里种了许多桑树,有很多缫丝的人家,丝线也许没有货船上多,但肯定比京城那些丝线店铺要便宜。”

理县?陈念问:“远吗?”

“不远,两个时辰吧。”

陈念点点头:“好,等把潘公子定的锦缎织好,我们就去。”

三人按着原路返回。

周茹第一句话竟是问陈念:“阿念你没事吧?”

青枝惊讶的问母亲:“姑姑能有什么事?”

周茹结巴道:“我,我随便问问……”见潘济美没有跟来,“你丝线的事谈好了?”

“不谈了,以后再说。”

周茹戳戳她额头:“早让你别惦记这个,难得出来还想着织锦的事……”小声问,“连瑛这回怎么样?他肯陪着你去已经不容易,回来我见你跟阿念走一起,他在后头,你这孩子是不是又给他脸色看?我告诉你,你别太欺负他,差不多得了。你这样对他,他都没生气,你还不知足?”

她怎么对他了?打他还是骂他了?

不过裴连瑛今日表现确实不错,但要说知足那还早着呢,谁知道他能忍多久?

万一嫁给他,他马上露出真面目,管东管西的,她才不干呢!

裴辉在店里假装看账本,实则心系儿子,不知儿子与青枝如何了,潘济美有没有让青枝动心。

正想着,看到一辆马车从门口行过,他认出是潘家的,急忙起身。

伙计们只当掌柜要吩咐什么,纷纷看来。

裴辉挤出笑:“你们忙你们的,我出去走走。”把账本放下,慢步离开。

潘济美刚刚换好衣袍,就见裴辉过来了。

知道要谈什么,他请裴辉进去里屋:“前日正好得了些茶叶,您比我懂,替我尝尝。”

“好啊。”裴辉一笑。

二人进去后,对面而坐。

潘济美把吴掌柜落荒而逃的事情告诉他。

“早知如此,不该在令郎同行的情况下去办这件事。”不愧是大理寺左少卿,那吴掌柜话还没说,胆子先没了一半,再被裴连瑛问一句,简直跟丧家之犬似的。

裴辉一阵头疼:“失策失策……是不该急着让你出马的。”顿了顿,“你跟青枝……”

“也没那么容易。”潘济美道,“她下次要去理县,我或许想想办法跟她同去。”

“好主意!”裴辉抚掌,“等去了,你最好跟她在理县留一夜,此事若被内子知道,她一定不能接受。”

潘济美沉吟:“若真如此,恐怕我也要娶她了吧?”

“你不肯?”裴辉劝道,“她只是不合适当官夫人,做你潘家儿媳绰绰有余。你不是见过她织得锦缎吗,她现在年纪还轻,再过两年,织艺必然在京城中数一数二。你们家脂粉铺未必比她挣得多。”

若非知道裴辉的心思,潘济美真以为裴辉很欣赏青枝呢。

他笑一笑:“到时再看。”

不过裴辉说得话也有理,青枝这小姑娘怎么挑也挑不出毛病,顶多是织户配不上裴家,但跟他们潘家倒是合适。

倘若青枝真愿意嫁他,裴连瑛恐怕要气得七窍生烟了吧?潘济美暗自一笑。

裴辉又鼓励他几句,告辞离去。

走到街上,他却忽然不知该往何处。

妻子儿子应该也快要到家了,话不投机半句多,母亲又是摇摆不定的,裴辉心头升起一阵悲凉,他竟是没个知心的人。

耳边忽然响起姑娘轻柔的声音:“裴老爷您这是怎么了?”

裴辉擡头一看,发现身边停了一辆轿子,透过雕花的窗,隐约瞧见张清秀的脸,正是姜家的姑娘姜怡。

“哦,没什么……”裴辉随口道,“走神了。”

“那您要小心些,刚才我看到一辆马车差点撞到您。”

裴辉才发现他快走到路中间,自嘲道:“走神走得厉害,年纪大了不中用了。”

“您说笑了,正当壮年呢。”姜怡笑道,“再说您比家父身体好多了,家父这几日都在吃药。”

之前他们家常跟姜家来往,陈家搬来京城后,那青枝唯恐天下不乱,搅得他们一家都围着她转,也是有两个月没跟姜家聚了,裴辉道:“改日我去……算了,现在就去吧。”

姜怡自然不会反对。

裴辉这一去,到天黑才回。

李韭儿见到他就问:“你去何处了?伙计说你很早就离开店铺,我差点叫小厮去找你。”

“姜老爷病了,我去看看。”

“是吗?”李韭儿露出关切的神色,“姜夫人又得操心了,病得重不重?”

“不重,都快好了。”裴辉道,“你也该去看看姜夫人,今日要不是姜姑娘遇到我,我都不知姜老爷病了。”

李韭儿有些惭愧:“上回他家送礼来,我也没有好好谢一谢。”她打算明日去一趟姜家。

裴辉故意夸姜怡:“姜姑娘是真的知书达理,今日要不是她,我恐怕要被马车撞倒,这样的姑娘娶到家里来,才不会到处惹麻烦。”

李韭儿发现他话里有话,皱眉道:“你在说什么呢,姜家早知道我们家跟陈家定亲了,你别有非分之想。”

姜怡比起名门世家的闺秀还是差了些,但言行举止却不输,姜家教女儿是教得比陈家好,他哪里有错?

不过裴辉没再多嘴,他怕妻子生气,又把他骂一顿,转而打探消息:“我只是说一说罢了,今儿连瑛同青枝怎么样了?有没有和好如初?”

那肯定仍不如在均州的时候,但二人看完荷花后相处融洽,没见脸上有什么不满,李韭儿不想丈夫再“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故意道:“很好,有说有笑的。”

裴辉又暗地生了一阵闷气。

次日,李韭儿带些补药去姜家。

“这阵子失礼了,还望妹妹别怪罪。”

姜夫人忙道:“你亲家来京城,你自然会忙一些,我怎么会怪你?”请她坐下,“都是阿怡不好,把相公的事告诉你们,叫你们费心。”

“别这样说,我们家有个头疼难受的,你们家马上就送药材来,我们就别见外了。”

姜夫人闻言一笑:“也罢,你来了也好,你不来,指不定我会厚着脸皮去你家做客。”

李韭儿道:“你想来就来,客气什么,”看一眼姜怡,“阿怡似乎瘦了些。”

“夏□□衫薄,她说胖了难看,最近每日只吃一小点。”姜夫人有一事早就好奇许久,微微前倾着身子问,“你忙了这么久,该是要迎儿媳进门了吧?”

李韭儿没能马上回答。

姜夫人观她神色,问道:“难道吉日还没定?”这都两个多月过去了。

在家里,李韭儿可以跟丈夫说自家孩子不好,以至于青枝不肯嫁来裴家,但姜夫人面前,她也免不得要面子。李韭儿笑一笑道:“不着急,她们刚来京城,还未完全适应。”

姜夫人感觉她说得勉强,不再追问。

姜怡也看出一点端倪,怀疑那两家是出了什么问题。

但什么问题,她猜不出。

若说裴家反悔,那应该早在把陈家一家接来前就反悔了,拖到现在,自找麻烦。

那是陈家反悔?

更不可能。

姜怡忽然很想一探究竟。

她不知,她的这个想法与吕家姐弟不谋而合,因吕家也查到陈家一家的事情了。

裴家二月将陈家接来,说是要成亲,现今五月还没个动静,吕家姐弟觉得其中定有变故。

吕婉道:“我派人去查个清楚,若是裴连瑛想退亲,到时便叫他薄情寡义的名声传遍京城!”

………………

青枝跟姑姑把如意观音轮锦缎织好后,马上就准备去霍府。

那毛驴额上的毛已经长了些出来,见青枝解开缰绳,兴奋地用前蹄刨地。

周茹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青枝没说实话,事情还未成,她怕周茹唠叨,胡诌一个借口:“潘公子的锦缎,我给他送去。”

周茹看不得她骑驴:“让翠儿送就是。”

“我织锦织累了,正好出去玩玩。”青枝骑上毛驴,“一会就回来了。”轻踢驴腹,它马上跑了起来。

周茹再讲什么,她也听不见了。

青枝笑着抚摸它脖子:“你快赶上马儿了呢。”

也不知是不是听得明白,毛驴跑得更快。

很快就到新燕巷。

霍家就在巷子里第二家,青枝敲了敲门。

门房小厮探出头,见她面生,问道:“你是谁家的?可有拜帖?”

青枝道:“我姓陈,听闻你家老夫人想雇人织十方佛锦缎,我是来试一试的。”把带来的锦缎递给他,“这是我织的如意观音轮锦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