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队长和高城都是聪明人,立刻明白了李炫的潜台词。如果上级确认了幽冥能量入侵,事态等级将飙升到无法想象的程度,后续派来的恐怕就不止他们这支小队了,甚至可能引发难以预料的恐慌和过度反应。现在这样“定性”,反而给了他们一个相对宽松、甚至可以说是“被忽视”的操作空间。
“妈的…”王队长低声咒骂一句,揉了揉眉心,“这叫什么事儿…但你说得对,李顾问。至少,我们不用写一堆谁也看不懂也绝不会相信的报告了。”
高城也用力抹了把脸,黝黑的脸上写满了疲惫与困惑:“是啊…就当是一场大风暴。弟兄们能喘口气,设备能修复,就是万幸。”但他眼神深处依旧藏着挥之不去的疑云,作为一名常年驻守昆仑的老兵,他本能地觉得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
兵站内的警报等级下调,队员们虽然心有余悸,但纪律性让他们迅速投入到休整和装备维护中。温暖的工事内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一丝被官方结论强行压下去的、难以言说的诡异感。
李炫没有参与后续的休整工作。他独自一人来到兵站的一处僻静仓库,这里堆放着一些备用设备和旧物资,相对安静。他需要理清思绪。
他盘膝坐下,再次从怀中取出那枚“开元通宝”法钱。
此刻的法钱,安静地躺在他的掌心。之前那面滚烫如火、一面冰冷刺骨的极端状态已经完全消失,背面的符文也不再闪烁,恢复了古钱币应有的温润铜质感和沉寂。它仿佛只是一枚普通的、年代久远的古钱,方才那剧烈的、近乎哀鸣的预警如同从未发生过。
但李炫指尖轻轻拂过钱身,能感受到一种极深层次的、彻底的“平静”。就像一场席卷天地的海啸过后,海面不仅恢复了风平浪静,甚至连一丝涟漪、一点暗流都消失了,是一种近乎“死寂”的、被绝对力量强行抚平的安宁。
这种“平静”,比之前的狂躁更让李炫心惊。
他尝试将一丝微弱的灵力注入法钱,试图回溯或感知之前发生的一切。然而,灵力如同泥牛入海,法钱没有任何回应。它所指向的那股幽冥邪气源头…仿佛被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抹除了一般,连一丝残留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这怎么可能?!
即便是最强大的修行者,击溃甚至封印一个强大的邪源,也总会留下一些能量残留、空间扭曲或者精神印记。就像一场大战过后,战场上总会留下硝烟、弹坑和血迹。
但现在,给人的感觉是…那场“大战”从未发生。那个试图冲撞现世的幽冥裂隙,那个散发着滔天怨念和污秽能量的“黄泉眼”,仿佛只是一个幻觉,被人随手…“擦掉”了。
联想之前那浩瀚无边、一闪而逝的“存在感”,以及饕餮纹路传来的奇异敬畏,一个难以置信的、近乎神话的猜想在李炫脑中逐渐成形。
——有什么东西,或者某种存在,被峡谷中的异动“打扰”了。于是,它(或祂)仅仅是“动了一下念头”,或者更可能的是,无意识的一个“呼吸”,就像人类挥手拂去眼前吵闹的蚊蝇,甚至都未曾真正醒来关注,就将那足以毁灭一方的幽冥裂隙及其源头,连同其散发的一切能量、信息、存在痕迹,彻底湮灭、净化、还原为了最原始的“无”。
这种力量层级,已经完全超出了李炫的认知范畴,甚至超出了《天罡正法》典籍中记载的任何一种神通或境界!这更像是…规则层面的抹杀!
昆仑…万神之乡…难道古老的传说并不仅仅是传说?这片土地深处,真的沉睡着某种无法理解、无法想象的亘古存在?
李炫感到一阵寒意,并非来自外界风雪,而是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面对这种力量,他苦修多年的道法,王队长他们现代化的精锐武器,都显得如此可笑和渺小。
但同时,这又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九菊一流苦心经营甚至可能已经初步成功的“黄泉眼”被莫名抹去,最大的威胁已经解除。现在峡谷区域,虽然可能还残留一些外围的邪术布置或低级的邪祟,但核心的危险源已经消失了。
他必须去确认!必须亲眼去看看那峡谷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这不仅关乎任务评估,更关乎他作为一名修行者对这惊天变故的求证之心!
然而,他绝不能带王队长他们去。
理由很简单:信息不对称带来的巨大风险。
1.无法解释的风险:他如何向王队长解释他的猜测?说幽冥之门可能被一个看不见的“神”随手关了?这只会被当作疯话,或者严重动摇军心。王队长基于军人的职责和现有的(被修改后的)情报,大概率会坚持按原计划进行大规模、标准化的战术侦察和清扫,而这在情况未明的状态下是危险的。
2.残留风险未知:虽然核心威胁消失,但谁也不知道峡谷里现在具体是什么情况。是否有结构损坏?是否有能量乱流?是否有九菊一流留下的其他陷阱或绝望下的反扑?李炫凭借自身修为和灵活性能应对的情况,带着整个小队反而会束手束脚,增加不必要的风险。
3.“擦除”本身的潜在风险:那种层级的力量抹消了幽冥裂隙,会不会对当地的地脉、空间结构产生某种不可见的“后遗症”?这种环境可能对李炫这样的修行者影响较小,但对依靠物理装备和生命体征的普通队员来说,是否存在未知的危害?李炫不敢断定。
让队员们留在相对安全、稳固的兵站,他独自前去探查,是最优解。
但如何说服王队长,是个难题。直接说“我一个人去更安全”无异于打脸和质疑队友的能力,必然遭到坚决反对。
李炫沉思片刻,心中有了一个计划。他需要利用王队长对“科学勘察”和“任务优先级”的认同感。
他站起身,走向指挥部。
指挥部里,王队长和高城正在研究地图,规划着等到天气完全稳定后,派出侦察小队前往峡谷初步侦察的路线。
“王队,高站长,”李炫走进门,神色凝重但语气平静,“我有一个提议。”
两人抬起头看向他。
“我认为,我们应该立刻对目标峡谷进行一次初步侦察。”李炫语出惊人。
“立刻?”王队长皱眉,“外面的风雪还没完全停,而且兄弟们刚经历……”
“正因为风暴刚过,现在可能是最佳的侦察窗口期。”李炫打断他,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业”态度,“你们想,如果那场风暴真的如总部所说,是强烈的气象-地质活动耦合事件,那么现在峡谷区域的地质结构、能量场都处于一个剧烈变化后的‘不稳定但相对暴露’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