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高城点点头,让通信兵下去。他看向王队长和李炫:“看来总部对你们的情况很了解。既然如此,你们就先安心住下。这场风暴,根据我们的经验,没有三五天根本停不了。你们有充足的时间恢复。”
接下来的时间,队员们被妥善安置在兵站的宿舍区。热水澡、热腾腾的高原野战口粮、充足的氧气补充、还有温暖干燥的床铺,让这些从鬼门关爬回来的铁血汉子们终于彻底放松下来,沉沉睡去。
李炫则婉拒了休息,请高站长派人带他大致参观了兵站的主要功能区,特别是能源核心和通风过滤系统。他需要确保这个临时堡垒能够抵御外界那场风暴中蕴含的、不仅仅是物理层面的侵蚀。
王队长则和高城在指挥部里,对着地图详细讨论了周边地形、天气规律以及兵站的防御预案。作为职业军人,他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夜深了,兵站外,昆仑的风暴依旧在疯狂咆哮,如同亘古巨兽的怒吼。
“雪域先锋”兵站的指挥部内,暖黄色的灯光驱散了高原的酷寒,空气中弥漫着劣质茶叶的苦涩香气和军用柴油炉特有的味道。王队长和高城站长围在一张铺着巨大区域地图的金属桌旁,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等高线、冰川、险滩以及各种只有他们才懂的军用符号。
两人就着地图,详细讨论了兵站周边的地形地貌、可能的极端天气变化规律、紧急撤离路线以及兵站自身的防御预案和物资储备情况。谈话间,两人都展现出极高的军事素养和对高原环境的深刻理解,许多观点不谋而合,一种军人之间特有的默契在迅速建立。
“高站长,你们常年驻守在这‘世界屋脊的屋脊’,真是不容易。”王队长看着地图上那片被标记为“生命禁区”的广袤区域,由衷感叹道,“光是应对这鬼天气和高原反应,就够喝一壶的了。”
高城黝黑的脸上露出一丝朴实的笑容,习惯性地摸了摸脸上被冻伤留下的疤痕:“习惯了就好。当兵嘛,在哪不是守土卫国?这里虽然苦,但站得高,看得远,心里踏实。”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自豪,“再说了,咱们这‘雪域先锋’可不是白叫的,是全军区海拔最高、条件最苦、但也最关键的钉子哨之一!方圆几百里,就我们这一个像样的永久工事。”
“钉子哨…这词好久没听到了。”王队长眼中闪过一丝追忆,“当年我在西北边防,待的也是这种前出哨所,叫‘黑风岭哨所’,那风大的,能把人吹跑咯。”
“黑风岭?”高城猛地抬起头,眼神锐利地看向王队长,“老哥,你哪年在那?番号是不是…‘钢铁英雄团’三营七连?”
王队长一愣,也仔细打量起高城那被风霜雕刻的脸庞:“对啊!就是钢铁英雄团!我是xx年到xY年在七连当排长!你怎么知道?”
高城猛地一拍大腿,激动地站了起来:“老天爷!王排长?!是不是那个带着我们几个新兵蛋子,半夜摸出去打黄羊改善伙食,结果差点让狼群给包了饺子的王排长?!”
王队长也“嚯”地站起身,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高城:“你…你是…那个愣头青,叫…高城?!爬冰崖摔断了胳膊,愣是咬着牙一声没吭自己走回来的那个高城?!”
“是我啊!排长!”高城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一把抓住王队长的胳膊,“十几年了!真没想到能在这儿碰上您!”
“我的个乖乖!真是你小子!”王队长也激动起来,用力捶了一下高城的肩膀,“长这么结实了!都当站长了!好!好样的!”
两人相视大笑,笑声在指挥部里回荡,充满了意外重逢的喜悦和军人特有的豪迈。之前的陌生和客气瞬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历经岁月洗礼却未曾褪色的战友情谊。
“快坐快坐!”高城连忙给王队长的茶杯续上热水,语气亲热了许多,“老排长,您这变化可真大!当年您可是我们连队最黑最瘦的,现在…嘿,更黑更壮实了!我都差点没认出来!”
“你小子不也一样?”王队长笑道,“当年还是个细皮嫩肉的学生兵,现在这脸都快赶上昆仑的石头了!不过这股子愣劲没变!”
话匣子一旦打开,就再也关不上了。两人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在西北边陲那个苦寒却充满热血青春的哨所。
“排长,还记得不?那次咱们连队比武,您带着我们七连,硬是靠着土法子做的滑翔翼,从后山偷袭了蓝军指挥部,把团长都给‘斩首’了!气得蓝军连长直跳脚!”高城兴奋地比划着。
“怎么不记得!”王队长眼睛放光,“为这事,老子被关了一星期禁闭!不过值!咱七连拿了集体一等功!”
“还有那次沙暴,哨所差点被埋了,是您带着我们用手刨,硬是把战友和装备都给挖出来了,您的手指甲都刨掉了好几个…”
“陈年旧事了,提它干嘛…”王队长摆摆手,但眼角的笑意却藏不住。
他们聊着当年的艰苦、趣事、牺牲和荣誉,那些在常人看来无法想象的困苦,在他们口中却成了值得骄傲的回忆。这种在极端环境下淬炼出的情谊,早已超越了普通的战友,更近乎于一种生死与共的兄弟之情。
聊着聊着,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到了这些年的经历。
“后来钢铁英雄团改编,我就被抽调去了军区特种大队,再后来…就到了现在这个单位。”王队长说得比较含糊,但高城是明白人,知道749局的性质,自然不会多问。
“我嘛,”高城叹了口气,“老排长您知道的,我家里条件不好,本来想提干留下,但名额紧张,服役期满就退伍了。回了老家种了两年地,实在不甘心,又碰上边防部队招有经验的老兵,我就又报名回来了。从班长干起,一步步爬冰卧雪,最后被派到这昆仑山最深处,守了这个‘雪域先锋’。”
他的语气平淡,但王队长能听出其中的艰辛和不易。从退伍兵重新入伍,再到这全军最艰苦的哨所之一当站长,这背后付出的努力和牺牲,绝非几句话能概括。
“苦吗?”王队长问了一句。
高城咧嘴一笑,露出被高原紫外线晒得发黄的牙齿:“苦!怎么不苦?刚来的时候,缺氧缺得头疼欲裂,晚上睡不着,想家想得偷偷抹眼泪。冬天零下四十多度,出去巡逻一趟,回来眉毛胡子全是冰碴子,耳朵冻得没知觉。夏天紫外线强得能晒脱皮。吃的永远是脱水菜和罐头肉,新鲜蔬菜是奢侈品…有时候遇上这种鬼天气,一两个月见不到外面的人,都快不会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