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管!我不管!父皇要是硬要把我嫁给那个陈锋,我就……我就绝食!什么东西都不吃,饿死算了!到时候看您心不心疼!”
说着,她还真的从椅子后面走出来,一屁股坐到地上那柔软厚实的地毯上,抱着膝盖,一副准备耍无赖到底的架势。
萧景贞被她这套一哭二闹的把戏闹得头疼欲裂,却也知道女儿的脾性。他板起脸,强硬地说道:“胡闹!你以为朕还会被你这套吓住?朕心意已决,此事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萧明月见父皇不为所动,哭声更大了,一边哭一边嚷嚷:“父皇不疼我了!父皇是天底下最狠心的爹!呜呜呜……您要是逼我,我就……我就剪了头发,去尼姑庵当姑子去!让您再也见不到我!”
听到“当姑子”这三个字,萧景贞的脸色终于彻底冷了下来。
“砰!”
他猛地一拍桌子,那力道之大,震得笔架上的朱笔都跳了起来。
“萧明月!你给朕站起来!”
他厉声喝道,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朕可以容忍你胡闹,容忍你撒娇,但绝不容许你拿皇室的清誉和祖宗的脸面开玩笑!你身为大乾公主,竟敢口出‘剪发出家’这等大逆不道之言,你是要气死朕吗?”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怒火:“此事,朕意已决!你若再敢多言一句,朕即刻下旨,禁你的足!长信宫门落锁,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出入!直到大婚之日!”
萧明月被父皇从未有过的严厉语气和冰冷眼神给吓住了。她打了个哆嗦,抽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着父皇那不容转圜的表情,知道这次是真的没有希望了。
她心中又气又委屈,恨恨地跺了跺脚,用袖子胡乱地擦干了脸上的眼泪,扭头就向外跑去,经过门口时,还不忘丢下一句:
“嫁就嫁!到时候他要是敢欺负我,我定要他好看!父皇最讨厌了!”
随着门被再次摔上,御书房终于又恢复了寂静。
萧景贞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颓然地靠回龙椅上,闭上眼睛,久久没有言语。
他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眼中不再是帝王的威严与算计,而是一个父亲深深的疲惫与化不开的忧虑。
“唉……”
一声长长的叹息,在空旷的书房中低低回响。
一直侍立在角落的大太监张德海,这才悄无声息地上前为皇帝重新斟满了一杯温热的参茶。
“陛下,”他劝慰道,“公主殿下年纪还小,性子直,不懂您的苦心。待日后她明白了,定会感激您的。”
萧景贞端起茶杯,却没有喝,只是用掌心感受着那份温热。
“德海,你说,朕是不是真的老了?连明月这点小性子,都快没精力去应付了。”
张德海连忙躬身道:“陛下正值春秋鼎盛,何出此言。不过是为公主殿下的婚事,操劳过度罢了。”
“春秋鼎盛?”萧景贞自嘲地一笑,“朕自己的身子,自己心里清楚。这几年,是愈发地力不从心了。”
“北边的蛮子越来越不安分,南边的楚国也虎视眈眈,朝堂之上,党同伐异,积弊丛生……朕还能护着她几年?十年?还是五年?”
他放下茶杯,目光穿透了窗棂,望向了皇宫深处,东宫与十四皇子府所在的方向,眼神变得深邃。
“太子仁厚,但失之于软弱,凡事只知遵循祖制。他那性子,耳根子太软,容易被朝臣,尤其是那些言官们左右。将来若是他登基,为了博一个‘仁君’的名声,为了换取与南楚片刻的安宁,只怕那些大臣们一提和亲,他便会动摇。”
“至于老十四承稷……”萧景贞的神色有些复杂,“他心性果决,做事有朕刚登基时的影子,但手段太过刚硬,野心勃勃。在他眼里,所有人都是他棋盘上的子。朕毫不怀疑,若是能用明月的婚事,换来北蛮十年休战,或是冀州几个大族的彻底归心,他会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妹妹当成筹码给卖了。”
张德海静静地听着,大气也不敢出。这些关于皇子们的评价,天底下,也只有他一个人能听到。
“无论他们谁将来坐上这个位子,为了安抚外邦,为了平衡朝局,明月的婚事,都将是一枚随时可以牺牲的棋子。”
“嫁去北蛮的草原?还是远赴南楚的瘴疠之地?朕只要一想到明月可能要离开京城,远嫁和亲,在那虎狼之地受尽委屈,朕这心里,就如同刀割一般!”
张德海心中了然,这,才是皇帝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一个父亲,对女儿未来的恐惧。
“所以,”萧景贞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朕必须在她那些皇兄还没来得及拿她的婚事做文章之前,为她找一个足够强大,又足够可靠的夫婿!一个能护她一世周全,让她一辈子都能在京城安稳度日的男人!”
“谢靖……才华有余,风骨亦佳,但太过方正,不懂转圜。他是块好钢,却宁折不弯。朕将他贬去西南,也是为了磨一磨他的性子。将来新君登基,再将他召回,亦是一桩施恩的美谈。”
“但他那样的性子,终究是护不住明月的。”
“而这个陈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