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逢秋悲寂寥,”
他只念了第一句,柳越的嘴角便勾起一抹冷笑。又是老生常谈,看来是黔驴技穷了。
然而,陈锋的下一句,却如同平地惊雷,轰然炸响!
“我言秋日胜春朝!”
满堂的议论声,瞬间消失!
柳越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
自古以来,文人骚客写秋,无不与悲凉、寂寥、萧瑟挂钩。这陈锋,竟敢反其道而行之,说秋日比那万物生发的春朝还要好?何其狂妄!何其大胆!
陈锋却不管众人的震惊,继续吟诵,声音愈发高亢昂扬:
“晴空一鹤排云上,”
“便引诗情到碧霄!”
短短四句,二十八个字。
当最后一个“霄”字落下时,整个漱玉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针落可闻。
如果说,柳越的那首长歌,是站在高台之上,俯瞰人间的宰相之言,充满了入世的担当与忧思。
那么,陈锋这首绝句,就是一种超脱于凡尘俗世,与孤鹤一同翱翔于九天之上,俯瞰苍生的出世之志!
它一扫千古以来文人墨客赋予秋日的悲凉与颓唐,充满了昂扬向上、奋发进取的豪情与气魄!
“我言秋日胜春朝”,这是何等的自信与豪迈!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这又是何等的开阔与高远!
柳越那首精心雕琢、气势磅礴的长歌,在这首诗面前,瞬间变得匠气十足,充满了世俗的算计与纷扰,格局,小了不止一筹!
“啪!”
一声脆响,是柳越手中的白玉酒杯,被他生生捏碎了。
他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难看到了极点。他引以为傲、耗费心神的压轴之作,在这短短四句、二十八字面前,竟显得黯然失色!
他仿佛被人当众剥去了那层“文坛泰斗”的光环,露出了内里的苍白。
“好!好!好!”
皇帝萧景贞猛地从御座上站起身,脸上再无之前的慵懒,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他指着陈锋,连声道:
“好一个‘我言秋日胜春朝’!好一个‘便引诗情到碧霄’!此等胸襟,此等气魄!扫尽千古悲秋之酸腐气!当浮一大白!拿酒来!”
太监连忙奉上御酒,皇帝竟亲自走下御座,来到陈锋面前,将酒杯递给他:“陈爱卿,满饮此杯!”
“谢陛下!”陈锋双手接过,一饮而尽。
“好诗!”
“说得好!秋天本来就比春天好!春天湿漉漉的,秋天多爽快!”
“我言秋日胜春朝!痛快!痛快!”
武将的队列中,率先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他们听不懂什么平仄格律,但他们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子冲破一切束缚、豪迈干云的英雄气概!这比什么“且就东篱一杯酒,何须论剑问封疆”听着带劲多了!
秦元看着与皇帝对饮的陈锋,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意。这小子,总能给人惊喜不,是惊吓!
赵景行看着陈锋,眼中最后一丝比较之心也彻底消散,只剩下由衷的敬佩。裴宽更是激动得脸色通红,只觉得与有荣焉。
这,才是真正的天才!
这,才是真正的状元之才!
这一刻,陈锋以一种无可争议的碾压之势,在文采上,彻底击败了当朝宰相。
宴会的气氛,也因此变得更加古怪。文官们面面相觑,不敢作声。武将们则大声叫好,痛快饮酒。
就在这文武两派泾渭分明,气氛尴尬之时,一个洪亮的声音打破了僵局。
十四皇子萧承锋身旁,那位身材挺拔、神情冷峻的年轻将领宁佑,终于站了出来。
他乃是武威将军宁修之子,十四皇子的嫡亲表哥,御龙卫的统领,京城少壮派武将的领军人物。
“启禀陛下!”
“光是吟诗作对,固然风雅,却未免有些文弱了。我听闻儒家六艺,除了‘礼、乐、书、数’,亦有‘射、御’二艺。今夜既是为新科进士庆贺,不如,也让我等武人,为陛下与诸位大人助助兴,比试一番弓马骑射如何?”
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所有武将的附和。
“宁将军说的是!光说不练假把式!”
“陛下,比试弓马吧!让这些状元郎们也看看我大乾儿郎的真本事!”
秦元也起身道:“陛下,宁佑之言有理。文武之道,一张一弛。看了文戏,也该看看武戏了。”
柳越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这摆明了是武将一派要借机扳回一城。
皇帝萧景贞却抚掌大笑:“好!准了!文武之道,当相得益彰!朕今日,便要看看我大乾的后起之秀们,是否都能文能武!”
他当即下令:“张德海,传朕旨意,让禁卫军在殿外的广场上,立刻布置箭靶弓箭!朕要与诸位爱卿,同观射艺!”
他又特意补充了一句:“所有新科进士,无论文武出身,皆可参与。若有技艺出众者,朕另有赏赐!”
旨意一下,禁卫军立刻行动起来。
漱玉厅外的巨大广场上,很快便燃起了数十个巨大的火盆,一百步外,十个巨大的箭靶一字排开,靶心在火光下分外显眼。一旁更有兵士抬来了数十张弓,从一石到三石,各种力度的都有,箭矢更是准备了数百支。
皇帝移驾到了漱玉厅的露台上,群臣也纷纷跟了出来。
这个命令,让大部分新科进士都变了脸色。
他们自幼寒窗苦读,十年磨一剑,磨的是笔尖,每日与笔墨纸砚为伴,哪里有时间、有金钱去练习那费时费力的骑射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