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送走了“秦老爷”,赵牧却凭窗而立,望向一旁的水榭皱了皱眉头。
那里,只有云袖独坐水榭一隅,怀中抱着她那把紫檀琵琶。
指尖拨动,淙淙琴音流淌而出,是一曲《月儿高》。
曲调本该清越空灵,如月华泻地,此刻却隐隐透着一股滞涩。
音符时而急促,仿佛受惊的雀鸟仓皇振翅。
时而凝滞,如同溪流遭遇暗礁,迂回难前。
可赵牧却早就听出,云袖那往日欢快的弦音中,今日却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惊惶,总在乐句转折处不经意地泄露出来,破坏了整体的和谐。
她微垂着头,灯光在她细腻的侧脸上投下长长的睫影,看似专注,眉宇间却锁着一抹化不开的轻愁。
阿依娜悄步走入书房。
“公子,“云袖姐姐还在水榭练曲,只是那琴音……”
赵牧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嗯”了一声,仿佛早已料到。
他沉默片刻,道:“去请她过来,就说……我想听曲了。”
片刻后,云袖抱着琵琶走了进来,微微屈膝:“公子。”
她的声音比平日更轻软几分。
“坐吧,云袖。”赵牧指了指窗边的绣墩,自己则在对面的软榻上坐下,“今日随意弹些曲子便可。”
云袖依言坐下,调试了一下琴弦,深吸一口气,指尖再次落在弦上。
依旧是《清心谣》,一首本该令人心绪平和的曲子。
起初几句尚算平稳,但很快,那不易察觉的颤抖又出现了,尤其是在轮指和揉弦时,总显得底气不足,仿佛生怕用力过猛会惊扰什么,又或是弦音一响,会招来不可测的危险。
曲至中段,一个泛音本该空灵悠远,她却按得有些飘忽,音准微失。
赵牧并未看向她,目光落在摇曳的烛火上,忽然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却清晰地传入云袖耳中:“弦急易断,心慌则音散。”
云袖指尖猛地一颤,一个刺耳的杂音突兀响起。
她倏然停手,抱紧了琵琶,脸颊泛起一丝窘迫的红晕,低声道:“奴婢……奴婢技艺不精,扰了公子雅兴。”
“你这丫头,我是不是说过,技艺无关紧要。”赵牧这才缓缓转过头,目光沉静地落在她脸上,“而心绪不宁,纵有伯牙之技,亦难奏流水之音。”
赵牧其实知道,这丫头看似平静,但显然是还在因为之前那件事后怕呢。
不过,他却也没有问云袖在别院经历了什么,更没有问她是否害怕。
言语间,纠仿佛那些惊心动魄的遭遇从未发生似的。
他只是看着她,语气依旧平淡:“你既已归来,安然坐于此地抚琴,便是胜者。”
“胜者,不当总是回望败者之影,更不该畏惧那些已被阳光驱散的魑魅魍魉。”
云袖怔怔地听着,心中的惊惶和委屈仿佛被这句话轻轻戳破了一个口子。
她下意识地辩解:“奴婢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