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0章 中都定鼎(1 / 2)

940章:中都定鼎(至元四十四年夏秋之际的王都气象)(至元四十四年夏秋之交?中都城墙与中枢衙署)

秋分前的晨雾尚未散尽,中都城的东墙垛口已站着两道身影。萧虎扶着雉堞的青砖,指腹摩挲着砖缝里的白灰——那是按“汉法”烧制的糯米灰浆,混着蒙古匠人擅长的沙砾夯筑法,坚硬如铁。他身后的周显捧着舆图,图上用朱笔勾勒的燕山山脉像道天然屏障,从西拉木伦河一直延伸到渤海湾。

“你看那道山梁,”萧虎指向西北,雾中隐约可见的山脊线在晨光里泛着青黑,“去年阿里不哥的骑兵就是被挡在那里,三天攻不破咱们的烽燧。”周显顺着他的指尖看去,舆图上对应的“居庸关”被圈了三重红圈:“臣已让人在关隘加筑箭楼,用的是汴梁城的图纸,蒙古工匠说‘比草原的石墙结实十倍’。”

守城的士兵换岗经过,甲叶碰撞声惊飞了檐下的灰鸽。萧虎瞥见他们的装备——蒙古式皮甲外罩着汉地的铁甲片,腰间既挂弯刀又佩弩箭。“连兵甲都知道取长补短,”他忽然笑了,“有些人却还在想‘该用草原法还是汉法’。”周显低头看着靴底沾的城砖碎屑,那碎屑里混着草茎(蒙古夯土的法子)和稻壳(汉地制砖的原料),忽然懂了将军的深意。

户部的帐房里,帖木儿正对着“迁都开销册”皱眉。册上记着“搬运毡房三百顶”“锻造铁蒺藜五千个”(蒙古戍边用),旁边用小字注着“江南漕粮抵运费”——周显的手笔,既照顾了蒙古那颜的习惯,又没让国库亏空。他把册子扔给阿古拉:“让左廷的人都看看,汉人能算清咱们的帐,咱们也得看懂他们的田亩图。”

崇文馆的窗下,卢景裕带着门生校订《中都志》。“宫城仿汴梁而制,殿基高九尺(汉制),台周绕以蒙古包式的回廊”——这段描述改了五遍,既要显“正统”,又不能触怒蒙古贵族。有门生问:“为何不直接写‘依汉制’?”卢景裕指着案上的《考工记》:“你看这书上说‘因天材,就地利’,中都的墙用燕山石,梁用江南木,本就是‘因’与‘就’的道理,何必要分彼此?”

最微妙的是市井的反应。北市的蒙古皮货商开始学用杆秤(汉地量具),南坊的汉人绸缎铺挂起了狼纹幡(招揽蒙古顾客)。李默的细作在《舆情录》里写:“百姓不问‘迁都是对是错’,只看‘柴米油盐是否便宜’——今年秋粮价比去年低两成,民心已稳。”

通惠河的漕船首尾相接,最前头的“纲船”插着“漕运司”的红旗,船工喊着燕云的号子,却用江南的纤绳(更柔韧)。押船的官差一半是蒙古千户(查私盐),一半是汉人主簿(算税银),此刻正核对“船货单”——上面既记“草原皮毛五十捆”,又注“江南茶叶百斤”,中间盖着那枚狼虎合印。

船过积水潭时,钱万贯的商队正在卸货。他的伙计们用蒙古式的驼队运茶砖,用汉地的独轮车推瓷器,忙得脚不沾地。“萧将军的‘商路令’比圣旨还管用,”他对管事笑道,“北边的马奶酒能运到临安,南边的丝绸能铺到和林,这利钱,够咱们养十支商队。”管事指着刚到的“漕运新报”:“朝廷要在河西设‘中转仓’,用蒙古人的‘皮囊储粮法’存稻米——说是比汉人的粮仓防潮。”

河岸边的纤夫们歇脚时,分食着两种干粮:蒙古兵给的奶饼,汉官发的麦饼。有个老纤夫咬着奶饼说:“这玩意儿没麦饼顶饿,却能暖身子——就像这中都,得两样都有才行。”

虎卫营的校场上,蒙古骑兵正在练“汉式阵法”——帖木儿用红砂在地上画“八卦阵”,让百户长们记“生门进,死门出”。有个千户骂骂咧咧:“草原上骑马砍人就完了,搞这些弯弯绕!”帖木儿抽了他一鞭子:“去年在潼关,就是因为不懂阵法,被宋兵堵在山谷里——萧将军说,学不会这个,下次死的就是你!”

另一边的演武场,汉人弓箭手在学“蒙古骑射”。赵谦让人把靶子换成移动的羊皮囊(模拟敌军骑兵),射手们趴在马背上,箭杆却总撞着马鬃。“别用你那‘站射’的法子,”来指导的蒙古射手吼道,“要像狼扑羊一样,身子跟着马动!”傍晚比箭时,汉人射手李三射中了移动靶,蒙古射手忽必来拍着他的肩:“小子,明天教你怎么在马上换箭。”

军械库的账簿上,新添的“合制弓”很显眼:弓臂用蒙古的牛角,弓弦用江南的蚕丝,射程比纯蒙古弓远三十步,力道比纯汉弓大五成。库吏在注里写:“试用于居庸关,毙敌效果佳——萧将军令,量产千张。”

太庙的修缮进入尾声,工匠们在蒙古包式的祭帐外,立起了汉地的“望柱”(刻有龙纹的石柱)。耶律楚材带着礼官们确定“祭祖仪”:先按蒙古俗“洒马奶”,再行汉礼“三献爵”,赞礼词用双语——蒙古文唱“长生天护佑”,汉文诵“列祖列宗安”。

有老臣反对:“礼不可杂。”萧虎却在观礼时说:“我祖父是蒙古人,祖母是汉人——祭祖时,难道只拜一边?”这话让反对者哑口无言。祭祀用的“太牢”也有讲究:蒙古那颜要的“整羊”与汉人需的“太牢(牛豕羊)”并排放,羊头朝西(草原方向),牛头朝东(汉地方向),中间的香案摆着双语祝文。

市井的节庆也在变。中秋时,北馆的蒙古人学着吃月饼,却在饼里包羊肉馅;南坊的汉人过“白月节”(蒙古新年),用糯米粉做“奶糕”。李默的儿子在学堂里写《中秋记》,说“家里的月饼,一半甜一半咸,爹娘说这样两边的客人都爱吃”——这或许是最朴素的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