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6章 虎纹嵌墙(1 / 2)

906章:虎纹嵌墙(中都城墙的忠魂印记)(至元四十三年秋?中都城墙施工现场)

中都城墙的东段已筑起丈余高的夯土台,郭守敬带着工匠在墙基处标出三十六个凹槽——这里将嵌入从汴京运来的虎纹浮雕。“选浮雕要依‘三不选’,”他对石匠们道,“裂纹过寸者不选,虎纹模糊者不选,曾属金代宫室者不选。”最后一条是萧虎特意交代的,要的是“纯宋旧物”,与大都的“新朝气象”形成对比。

张姓匠人(祖传木雕,参与过汴梁拆殿)蹲在堆积如山的浮雕前,用软布擦拭一块残件。虎爪下的云纹缺了一角,却正好露出背面的“宣和年制”刻款(北宋徽宗年间)。“这块好,”他对郭守敬道,“宣和的料子,比南宋的石质密三分,经得起北方风沙。”郭守敬俯身细看,果然见石质细腻,叩之有清越之声,当即在背面画了个红圈——这是要嵌入主城门的“镇门浮雕”。

筛选过程中,发现有块浮雕的虎眼处刻着个极小的“宋”字(工匠的暗记)。蒙古监工要砸掉,被萧虎拦住:“留着。让后人知道,这墙是用什么人的骨头垒起来的。”他让人在“宋”字旁补刻了个“元”字,一旧一新,像枚穿在一起的铜钱。

周显带着白虎堂的文书,在工地上核对战死将士名录。名册分三卷:蒙古军(战死千户以上)、归义营(原南宋兵,战死百户以上)、汉军(中原招募的士兵),每卷都用不同颜色的封面(蒙古卷用棕皮,归义营卷用青布,汉军卷用黄纸)。

“帖木儿将军的弟弟巴特尔,在扬州战死,该入首卷。”周显指着蒙古卷上的空白处。帖木儿却摇头:“他只是个百户,不够格。”萧虎闻讯赶来,在巴特尔的名字旁画了个虎符:“凡为大都战死的,不分职级,都配得上一块浮雕。”帖木儿望着名录上密密麻麻的名字,忽然单膝跪地——他明白,萧虎这是在给蒙古士兵“挣体面”。

归义营的名录上,有个叫王庆的百户(孟珙的副将,在瓜洲渡战死),籍贯写着“黄州”。孟珙特意赶来,要求在名字旁加注“原南宋黄州都统”。“让江南人看看,”他对周显道,“降兵死了,也能进忠臣册。”周显请示萧虎后,添了注——这是给归义营的定心丸,也是给南宋降将的诱饵。

嵌入第一块浮雕(张姓匠人选中的宣和残件)时,萧虎亲自主持祭祀。案上摆着三牲(牛、羊、豕),却不用蒙古的“火祭”(烧祭品),改用汉俗“埋祭”——将祭品埋在墙基下,意为“以血肉养墙”。李德彰捧着罗盘,绕墙基走了三圈,念道:“左倚燕山,右凭潞水,虎纹镇宅,忠魂护城——大吉!”

卢景裕率燕云士族观礼,见工匠将刻着“巴特尔(蒙古)”“王庆(汉)”的木牌与浮雕一同嵌入凹槽,忽然对身旁的儿子道:“萧将军这是在埋‘同心钉’啊。”儿子不解,卢景裕指着名录:“蒙古人的名字在左,汉人的在右,排得整整齐齐,比金代的‘猛安谋克’(女真军事编制)更巧妙。”

祭祀时,有个蒙古萨满想跳“驱邪舞”,被耶律楚材拦住:“今日祭的是城神,不是腾格里(蒙古天神)。”萨满不服,萧虎却让人取来酒壶,给萨满和李德彰各倒了一杯:“各敬各的神,只要保大都平安就行。”两杯酒同时洒在墙基上,汉蒙的酒水混在一起,渗进了夯土里。

张姓匠人在雕刻将士姓名时,偷偷在王庆的名字下方刻了个极小的“砚”字——他儿子叫张砚,正在崇文馆当编修。“爹给你留个念想,”他对着浮雕喃喃自语,“将来你在馆里抄书,爹在墙上刻名,咱父子也算都给新朝出力了。”刻完后,他用细沙磨平刻痕,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有个蒙古石匠,在巴特尔的名字旁刻了串蒙古文(意为“草原的风会记得你”)。他对张姓匠人比划着解释:“他是我同乡,从小一起放马,如今把名字刻在墙上,比埋在草原更体面。”张姓匠人点点头,帮他把蒙古文磨得更清晰——两个语言不通的匠人,在冰冷的石头上找到了共同的情感。

监工检查时,只看姓名是否刻对,没发现这些私藏的印记。郭守敬路过,瞥见张姓匠人手上的细沙,忽然笑道:“墙会记住一切,不管是该记的,还是不该记的。”张姓匠人吓了一跳,见郭守敬没再追问,才松了口气——他知道,这位总工匠是故意装糊涂。

中都城墙采用“夯土包砖”结构,外层用从汴梁拆来的青砖(长一尺二寸,厚三寸),内层用燕云本地的黄土(掺了糯米浆和石灰,增强硬度)。浮雕嵌入的凹槽深二尺,先用生铁固定,再灌以铅锡合金(防渗水),最后砌砖封死——郭守敬说,这样能保“百年不松动”。

萧虎让人在浮雕上方的城砖上刻“至元四十三年建”,字体比浮雕上的姓名大十倍。“要让后人先看到年号,再看到名字,”他对郭守敬道,“记住,是新朝给了这些人不朽的机会。”郭守敬照办,却在年号旁偷偷刻了个“匠”字(极小,藏在砖缝里)——这是他给所有工匠的署名。

城墙的马面(凸出于墙体的防御设施)上,特意留出观察孔,正对着浮雕的位置。“守城的士兵抬头就能看见名字,”帖木儿道,“能想起自己是在为谁打仗。”萧虎望着马面,忽然道:“等城筑好,让归义营的士兵守这段墙——他们得亲眼看着自己弟兄的名字,才知道该护着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