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6章:风助渡江(渡江之战的序幕)(至元四十三年夏?淮河入江口)
东南风卷着雨雾掠过江面时,萧虎正立于“白虎号”船头。虎符在他掌心沁出冷汗,铜铸的虎首被风蚀得发亮——这是拔都所赐“镇南大将军”印的副符,按蒙古军制,需符令合一才能调动主力。他抬头望了眼测风仪,指针已稳稳指向“四级”,风候官嘶吼着禀报:“将军,顺风可持续三个时辰!”
“举符!”萧虎的声音压过风声。亲兵将鎏金虎符高高举起,阳光下,符上的“破江”二字刺得人睁不开眼。三百艘虎头船的船长同时拔刀,刀刃与船帮碰撞的脆响连成一片。“扬帆!破江!”萧虎的令声刚落,张诚已率先松开缆绳,“白虎号”的主帆“唰”地展开,白虎纹在风中鼓成一团,像要扑向南岸。
陈六蹲在炮位旁,最后一次检查虎蹲炮的引线:“按风向算,炮弹能多飞五十步,刚好够着水寨的栅栏。”他给炮手们塞了把炒盐:“含着,防呛着烟。”这些细节,是他在人工湖演练了百次才定下的规矩。
第一波冲锋的五十艘虎头船,像被风推着的利箭,撕开江面的雨幕。船首的铁撞角裹着桐油,在昏暗里泛着冷光,桨手们按鼓点划水,每一声号子都震得船板发颤。张诚站在“白虎号”的前甲板,盯着南岸水寨的轮廓——那是南宋经营了十年的“铁索横江”阵,二十根铁链沉在水下,据说能拦得住楼船。
“左舵三分!避开暗桩!”张诚嘶吼着。他比谁都清楚,铁链的弱点在第三与第四根之间,那里去年被洪水冲松了桩脚。虎头船擦着暗桩驶过,船底传来铁链摩擦的刺耳声响,有艘船避让不及,撞在桩上,船头瞬间裂开,水兵们却没人跳水,仍在拼命划桨——萧虎早有令:“船沉也要撞开缺口。”
风越来越急,船速快得惊人,南岸的灯火越来越近,已能看清水寨墙上的箭孔。张诚抽出腰刀,刀尖指向那片晃动的黑影:“准备登船梯!”
“放!”陈六的吼声被炮声吞没。五十门虎蹲炮同时轰鸣,铁砂混着火药残渣泼向水寨,栅栏上的木板应声碎裂,守寨的宋兵像被割的麦子般倒下。有颗炮弹正巧击中了望塔,木塔轰然倒塌,砸在江里激起丈高的浪,溅了“白虎号”甲板一身水。
“调整仰角!再放!”陈六的耳朵被震得嗡嗡响,却死死盯着水寨的寨门。第二波炮击精准得多,铁砂打穿了木门的铜钉,露出后面瑟缩的宋兵。他忽然想起师弟陈大寿,此刻或许正在某艘楼船上——不知他看到这炮,会是惊叹还是心寒。
炮烟未散,张诚已挥旗示意登船。虎头船贴着寨墙停下,活动舱板“咔嗒”弹开,铁梯带着倒钩甩出,“哐当”勾住栅栏。蒙古兵与汉人水兵混在一起往上冲,前者挥刀劈砍,后者用凿子撬木板,配合得竟比演练时更默契。
南宋水师的旗舰“镇海号”上,都统制刘正杰正对着沙盘怒吼:“怎么还没转过来?!”楼船实在太大,转个弯需二十名舵手合力,此刻又遇顶风,船身像被钉在江面,只能眼睁睁看着虎头船围攻侧翼的小寨。
“放箭!放箭!”刘正杰的吼声变了调。楼船的箭雨虽密,却拦不住灵活的虎头船,它们像泥鳅般在楼船周围穿梭,时不时放一炮,打在船板上留下一个个凹痕。有艘虎头船甚至绕到“镇海号”后方,用铁钩勾住船尾,试图往上爬,多亏亲兵及时砍断绳索,才没让敌人登船。
更要命的是通讯失灵,水寨的烽火台被炮炸毁,各船只能靠旗语联络,可风太大,旗子根本展不开。刘正杰望着越来越近的白虎纹帆影,忽然想起赵葵的叮嘱:“北人船快,切记别被缠上。”可现在,他们早已被拖进了混战。
就在江面激战的同时,濠州城下的蒙古骑兵再次发起猛攻。帖木儿亲率重甲骑兵撞击城门,马蹄踏在石板上的声响,连十里外都能听见。守城的张彪刚收到水寨告急的消息,正想分兵支援,却被这波攻势钉死在城头——帖木儿的骑兵竟用上了攻城锤,一下下砸在城门上,木屑纷飞。
“将军,江里打起来了!”亲兵急得哭出声。张彪望着城南的烽火台,那里本该燃起求援信号,此刻却只有黑烟——那是蒙古兵故意放的,用来迷惑援军。他咬碎了牙:“再撑一个时辰!等楼船援军到了,就能反杀!”可他不知道,“镇海号”此刻自身难保,更别说救援濠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