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宗在御书房翻着史宅之的“折中策”,又看何梦然的“强硬疏”,手指在两份文书上犹豫。昨夜他做了个梦,梦见萧虎骑着白虎闯进临安,惊醒后冷汗湿透了寝衣——这让他倾向于“严查”;可军需官刚报,再缺皮毛,驻守长江的禁军就得穿单衣过冬,这又让他觉得“恢复互市”更要紧。
“史宅之说‘萧虎意在搅乱经济’,未必不是实情。”理宗对贴身太监道,“蒙古骑兵不善水战,打不进江南,就想用茶引拖垮咱们?”太监揣度圣意:“陛下圣明,既不能让北人看笑话,也不能冻着禁军爷们。”
最终,理宗下旨:“淮南互市照旧,但北地茶引需经南宋官府核验加印;赵葵专司捕细作,魏了翁负责稳定茶市,各司其职,不得推诿。”这道旨意看似两全,实则将矛盾踢给了地方,为后续的角力埋下隐患。
李默在“虎记茶行”的密室里拆开茶砖,看到伙计塞的虎纹佩,知道临安搜捕已过风头。“南宋官府要给茶引加印?”他冷笑,对阿剌罕道,“正好,咱们就用他们的印,做更真的假引。”原来他早买通了淮南转运司的一名书吏,能模仿官印的篆体。
新的虎纹茶引很快流出——引面既有蒙古的白虎纹,又盖着南宋的朱红官印,真假难辨。王敬之拿着这种“双印引”过关,宋兵见有官印,果然放行。北境的皮毛顺利运进江南,禁军的冬衣难题暂解,魏了翁以为“管控有效”,放松了警惕。
只有赵葵察觉不对——加印后的茶引流通量反而比以前大,他命人暗访书吏,却发现那名书吏已“暴病身亡”,桌上留着半块没刻完的官印木模。
赵葵没声张书吏之死,反而放出消息:“已抓到白虎堂细作,供出了临安据点。”实则在清河坊布下暗哨,盯着“虎记茶行”的动静。他知道李默狡猾,硬碰硬抓不到把柄,便学萧虎的“迂回术”——派心腹扮作失意文人,混进与白虎堂有往来的南宋官员圈。
这招果然奏效。一名曾收过白虎堂贿赂的通判,见“细作被抓”,怕牵连自己,偷偷向赵葵的人透露:“每月初一,虎记茶行的伙计会去灵隐寺上香,与一个戴玉冠的人接头。”赵葵立刻调兵包围灵隐寺,却只抓到几个真上香的百姓——那通判是故意给假消息,试探风声。
“李默比我想的更谨慎。”赵葵在寺外的茶摊喝茶,望着香火缭绕的大殿,“他在等咱们放松警惕,这才是最危险的。”
恢复后的茶市表面热闹,底下却暗流汹涌。宋商们既用北境茶引赚钱,又怕被官府当细作抓,纷纷向史宅之的人送礼,求“庇护”;蒙古商队则借着互市,将南宋的丝绸、瓷器源源不断运往北境,其中夹杂着李默搜集的水师布防图。
史宅之的应对是“以商制商”——扶持几名忠于南宋的大茶商,让他们垄断淮南茶市,挤压白虎堂外围商户的空间。王敬之就因被排挤,生意一落千丈,不得不向李默求助,反而被更深地套牢,成了传递假情报的棋子。
这场无声的较量里,没有刀光剑影,却比战场更凶险。一名南宋茶商试图向赵葵举报,刚走出茶行就被“劫匪”灭口;而白虎堂的一名探员,也因喝了被下了药的茶,在渡江时失足落水,尸骨无存。
暮春的一场雨,洗绿了临安的柳岸,却洗不掉茶市的阴霾。理宗看着新报的税银——比上月恢复了七成,满意地点头,觉得史宅之的“折中策”果然有效。何梦然虽心有不甘,却因抓不到实据,暂时收敛了弹劾。
只有赵葵和史宅之知道,真正的威胁远未解除。在白虎堂的密档里,李默写下:“南宋官府已中计,以为加印可控茶引,实则为我所用。”而赵葵的军报末尾,则标注着:“灵隐寺接头人身份不明,疑为朝中重臣,需慎查。”
淮河的水依旧东流,载着看似平静的商船,也载着南北双方的算计。这场由茶引引发的暗战,才刚刚开始,而江南的每一片茶叶,都可能藏着决定胜负的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