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3章 令行诸军(1 / 1)

783章:令行诸军(至元四十二年?波兰前线各营)

中军大帐外,雪霁初晴的阳光斜照在鎏金虎符上,折射出冷冽的光。左军万户按竺迩捧着半枚虎符,与传令官所持右半严丝合缝,符面阴刻的“西征左军”四字与虎纹完全咬合。“拔都汗有令,”传令官展开牛皮令卷,蒙汉双语书写的“三不屠”条文在风中微颤,“破城后,匠人、教士、妇幼概不株连,违令者斩!”

按竺迩指尖抚过符面接缝,确认无误后起身肃立,帐内诸将皆解佩刀置于案前——此乃蒙古军接令最高礼节。“虎符验讫,”他接过令卷,命书记官抄录十份,“各千夫长即刻领令,半个时辰后帐前点验,需能背诵令文第三条。”传令官补充:“拔都汗亲嘱,令卷需悬于各营主将帐门,每日卯时诵读。”帐外亲兵已备好快马,将抄录的令文分送各营。

左军千夫长塔察儿在营中召集百夫长议事,案上铺着桑多梅日城舆图,他用羊骨笔圈出三处:“铁匠铺、教堂、平民区,此三处为‘禁地’。”解释“匠人”标准:“能锻铁、制箭、造车者皆算,需带工具为证;教士看服饰——戴尖顶帽、持十字架者;妇幼以十五岁为界,女子不论,男子十五以下皆护。”

百夫长赤老温皱眉:“若有藏在平民区的兵卒混充妇幼怎办?”塔察儿取过令卷拍案:“令文写‘验明正身’,可查手掌——兵卒有老茧,妇幼无;查伤痕——兵卒多刀箭伤,平民少。”当即定“三识法”:识工具、识服饰、识体征。又划定安全区:“教堂周边百丈,用石灰画界,派十卒守卫,非保护对象不得入内。”末了命人取来木板,刻“禁地”二字,准备插于划定区域。

右军沿维斯瓦河布防,营寨绵延十里,亲兵阿剌罕裹着羊皮袄,骑马穿行于各队之间。“百夫长何在?”他在第七队营前勒马,见百夫长正在教士兵列阵,便高声道:“拔都汗令,需全队复述‘三不屠’!”士兵们当即停止操练,列成三排。

“第一条,”百夫长起头,全队齐声接:“破城后,匠人带工具者免死!”“第二条,”“教堂及教士免死!”“第三条,”“十五岁以下男子及女子免死!”阿剌罕抽查末尾一卒:“若遇持剑的女子呢?”那卒答:“看是否带针线——带则为平民,带剑则为兵,按军法处置。”阿剌罕点头,将刻有令文的木牌交予百夫长:“悬于旗杆,夜间点灯照看。”风雪渐起,他拢了拢令文抄件,催马赶往下一队。

前军伙房外,老卒巴图正给新兵讲“屠城旧事”,火塘里松木噼啪作响。“往年破城,三日不封刀,”他添了块柴,火星溅起,“但这次令不同——上月在利沃夫,我见千夫长斩了违令的两个兄弟,就因杀了个带孩子的妇人。”新兵帖木儿怯问:“若妇人反抗呢?”

巴图敲了敲他的头盔:“令文说‘护’,没说‘纵’,可捆可押,不可杀。”另一老卒昔里吉接口:“其实这令有好处——留着匠人能修兵器,留着妇幼能缴粮草,比杀干净强。”正说着,百夫长巡营至此,听见对话便笑道:“巴图说的在理,记着——杀人易,驭人难,拔都汗这是要占城,不是掠城。”火塘边的士兵们若有所思,有人开始默记令文。

中军匠营灯火通明,铁匠们放下兵器,转而劈削松木——按令需制“护生牌”千面。“匠人牌刻‘工’字,红漆涂之;妇幼牌刻‘幼’字,黑漆;教士不用牌,发红带。”匠头忽必来分配任务,学徒们用铁笔在木牌上刻字,再用麻线穿好,便于佩戴。

忽必来检查第一块成品:“‘工’字需刻三寸见方,不然远处看不清。”又取过染红的麻布,撕成三尺长的带子:“边缘要缝好,免得磨伤脖子。”帐外传来马蹄声,塔察儿派人来取:“桑多梅日城明日卯时攻城,需带三百牌、五百带。”忽必来令学徒加快进度,自己则拿起石灰袋:“我带十人去城外接应,负责画安全区界线。”东方泛起鱼肚白时,第一批标识已捆好装车。

桑多梅日城外,新兵们蜷缩在盾车后避寒,低声议论着新令。“杀惯了,突然不杀,手都痒,”新兵阿勒坛搓着冻红的手,“要是妇人放冷箭呢?”同队的老兵察合台瞪他:“令文说‘验明正身’,放箭的能是真妇人?去年在基辅,我见过女扮男装的兵,比男人还狠。”

队正听见议论,走过来道:“拔都汗的令,自有道理。你们想想,留着这些人,明年就能种粮给咱们吃,总比空着城强。”他指着城墙上的箭楼:“看见那面黄旗没?教士在上面,按令不能射——记着,明日攻城,箭要避开教堂方向。”阿勒坛摸出贴身藏的令文抄件,借着雪光再看一遍,把“验明正身”四字默念三遍。

桑多梅日城教堂内,主教亚当召集教士与平民,桌上摆着从蒙古游兵处购得的令文抄件(用拉丁语写)。“他们说不杀戴十字架的,”他指着抄件,让修士们将红带系在十字架上,“每人一条,系在左臂。”又命人在钟楼悬挂白旗——这是从过往商人口中听来的“降旗”规矩。

铁匠彼得捧着刚打好的马蹄铁赶来:“主教,我算匠人吗?”亚当看他满手老茧,点头道:“带着你的工具,他们会认。”他让妇幼聚集在教堂中庭,用石灰画圈:“呆在圈内,不要出声,尤其是蒙古兵经过时。”暮色降临时,教堂内外已系满红带,孩子们攥着十字架,在烛光中听着城外隐约的马蹄声。

天刚破晓,攻城令旗挥动,蒙古军的投石机砸向桑多梅日城墙。塔察儿在阵前举着令卷,高声重复:“禁地区域,违令者斩!”第一队士兵攀上城墙时,他命人将“禁地”木牌插在教堂方向,石灰线在雪地上格外醒目。

巷战中,赤老温的队伍遇着一群抱孩子的妇人,他按令喝止:“往教堂去!”见有妇人发抖不敢动,便让亲兵护送。至铁匠铺,三名铁匠正举着铁锤发抖,百夫长验过他们的铁砧和半成品箭簇,挥手道:“蹲下,不准动!”有个新兵举刀要砍,被赤老温一脚踹倒:“没看见木牌?”当即捆了那新兵,押回营中等候发落。

教堂内,亚当主教数着涌入的平民,教士们用炭笔在石板上记录:“匠人十七、妇幼二百三十一。”蒙古兵守在门口,检查试图混入的青壮年男子——有个留着络腮胡的被查出藏有短剑,当即被拖走,其余人皆敛声屏气。

午时,忽必来带着石灰袋来画界,亚当上前用拉丁语说:“我们有伤员。”忽必来虽听不懂,却看懂他指向的伤者,便让随队的军医进去——这是令文未写的举动,却暗合“护”之意。军医给伤者敷药时,亚当让修士端来热麦酒,忽必来摆摆手,只取了一碗清水——蒙古军有令,不饮敌营酒。

暮色四合,塔察儿在教堂外核对名册:“匠人实护十七,与教堂记录合;妇幼二百三十一,少三人——经查,是自行回家取衣物,已派人找回。”违令案两起:一为新兵欲杀带剑妇人(实为兵卒假扮),已按令鞭二十;一为百夫长误杀持工具匠人(实为藏兵器),因“验查不严”罚俸一月。

他在《令行日志》上写下:“首日执行,护民二百四十八,违令两起,处置得当。”忽必来呈上回收的三十块“工”字牌:“匠人皆愿明日复工,修攻城器械。”塔察儿望向教堂窗口透出的烛光,那里传来孩童的哭声,却无往日破城后的惨叫。“拔都汗的令,”他对身边将官说,“或许真能成。”远处维斯瓦河的冰正在融化,水声潺潺,如在应和这新城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