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9章:忽里台议(至元二十六年?和林忽里台大帐)
和林的忽里台大帐用三百张白羊毛毡缝制,帐顶的鎏金狼首图腾高八尺,与成吉思汗时期的规制严合。帐内按“东蒙西汉”划分区域:东侧铺驼毛地毯,每片地毯的狼纹间距三寸,蒙古千户的紫檀木案呈环形排列,案角嵌黄铜族徽;西侧铺汉地织锦,汉人路府官的案几为条案式,案头摆青瓷笔洗,与大都中书省的陈设一致。
耶律铸作为大会主持,身着紫罗公服,手持鎏金议事槌,槌面刻蒙汉双语“议事”。他核对参会名册:蒙古千户应到四十五人,实到四十三人,缺额者按《大扎撒》“无故不到者夺牧民半”;汉人路府官应到二十七人,全员列席,每人腰间悬“议事牌”,牌面虎纹与萧虎的虎符同模。“辰时三刻击鼓议事,”他的声音透过帐外的铜钟传向四方,“投票器具需当众验视,”狼首木牌与朱笔均需加盖宗正府印。
蒙古千户的投票松木托盘由塔塔尔部工匠打造,每只托盘的狼首木牌重七两,樟木材质,狼耳内侧刻千户私印——这是防止代投的“验记法”。黑石采自克鲁伦河上游,石面打磨光滑,与成吉思汗时期“以石表意”的旧制呼应,每块石底刻蒙古文“否”,需与千户腰牌的编号对应。
汉人路府官的紫檀笔架分上下层,上层朱笔用松烟与朱砂合制,笔锋含狼毫三分、羊毫七分,符合“朱批用兼毫”的规制;下层墨笔蘸徽墨,笔杆刻汉文“议”字,笔帽嵌黄铜珠,与大都国子监的制式一致。耶律铸命吏员当众滴墨验笔:朱笔在桑皮纸上显色“赤如血”,墨笔晕染“黑如漆”,确保无褪色或混色可能——这是防止舞弊的“笔墨验真”。
萧虎捧着《双纹大扎撒》站在帐中,法典的铁环装订处泛着青锈,他翻至“主少国疑篇”,蒙文条款用金粉重描:“当择虎臣三员,监国理政,需忽里台大会过半同意。”他的手指点向汉文译注:“此条承成吉思汗‘辅政制’,”旁附至元元年忽里台的议事记录,“宪宗朝曾行此制,”有十七位千户的狼首木牌拓片为证。
乃马真后的亲信、蒙古千户帖木儿突然起身,他的狼尾帽檐扫过案几:“汉人怎能当虎臣?”他的手指戳向萧虎,“《大扎撒》说‘国政当由黄金家族掌’!”耶律铸敲响议事槌:“议事需依典,”他展开《大扎撒》的“异族辅政篇”,“太祖曾用耶律楚材,”正是汉人辅政的先例,“帖木儿千户若有异议,”可待投票后陈诉,“不得打断议事。”
东侧案前,蒙古千户们的手指在狼首木牌与黑石间犹豫。察合台系千户阿古拉摩挲着木牌的绿松石狼目——他的部落在去年雪灾中获汉地粮援,“萧虎的调粮令救了我部牧民,”他对邻座低语,狼首木牌在掌心沁出温热。而术赤系千户别克帖儿紧攥黑石,石面的冰碴未化:“汉人掌监国,”草原的牛羊迟早要被征税,“这是变祖宗法!”
帐外的风雪拍打毡帐,如同千户们的心跳声。宗王阿里不哥的亲信、千户脱脱木儿偷偷观察众人:支持派已悄悄将木牌挪至托盘左侧,反对派则把黑石攥得更紧。他注意到塔塔尔部的四个千户均神色凝重——他们与乃马真后渊源深,却又忌惮萧虎手握符牌库劫案的证据,“这票不好投啊,”他的狼首木牌在案几上轻轻晃动。
西侧案前,汉人路府官王恽研墨的动作沉稳,朱笔在桑皮纸上试写“可”字,笔画与他在《元史》草稿中的笔迹一致。“虎臣监国非汉制,”他对同僚低语,却指向《大扎撒》的汉文注,“但‘主少国疑需辅政’合周礼,”萧虎的虎符验真制度能防外戚专权,“投同意是为国,非为私。”
山西路总管张晋的墨笔悬在纸上,他想起乃马真后曾以“太后令”强征山西粮,“若无虎臣制衡,”地方官只能任人摆布。他的目光扫过帐顶的狼首图腾,又落回案头的《论语》抄本——“天下有道,礼乐征伐自天子出”,此刻的“虎臣”正是确保“有道”的屏障。笔锋终于落下,朱色的“可”字在雪光中格外醒目。
耶律铸敲响议事槌:“按‘先蒙后汉’顺序投票!”蒙古千户依次起身,将木牌或黑石放入铜制票箱,箱侧刻“忽里台投票箱”,含硫量二分一厘,与符牌库的铁锁同标准。监票的怯薛用银匕拨动票箱,确保无暗格,每投一票便唱名记录:“阿古拉千户——狼首木牌!”“别克帖儿千户——黑石!”
汉人路府官投票时改用绢布覆盖的票箱,朱笔写“可”或墨笔写“否”后,需折叠成虎纹样式投入。王恽投完票后展示空笔:“朱墨已尽,无可改易。”监票的蒙古怯薛虽不识汉字,却需核对票数与人数,确保“一票一人”——这是萧虎提议的“双监制”,蒙汉各一人监票,防止单方舞弊。
午时一刻开始唱票,蒙古票箱由宗正府官开启,狼首木牌与黑石被分门别类:木牌堆成小丘,狼目绿松石在帐内火光中闪烁;黑石则排成一行,石底的“否”字愈发清晰。唱票官每念十票便报总数:“蒙古票:二十狼首,八黑石!”帐内的千户们或握拳或叹息,阿古拉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汉人票箱开启时,绢布选票被展开,朱笔“可”字如红梅绽放,墨笔“否”字似寒鸦点雪。“汉人票:二十朱笔,七墨笔!”唱票声刚落,西侧响起低低的掌声。耶律铸命人用算筹统计:总票数七十票,同意票四十九票,反对二十一票,“赞成率七成,”他举起算筹展示,“远超《大扎撒》‘过半即行’的底线。”
别克帖儿千户猛地站起,他的狼尾帽摔在地上:“汉人票数不该算!”他指着《大扎撒》的蒙文原版,“古法只认蒙古千户议决!”帐内的蒙古千户骚动起来,三个术赤系千户纷纷附和:“汉官无权参与国本议事!”他们的手按在腰间的弯刀上,帐外的怯薛立即握紧长弓,箭簇对准帐门。
萧虎缓步上前,将《双纹大扎撒》的“附议篇”展开,篇末有宪宗手谕:“汉地官员满二十者,议事可参半票。”他的虎符与帐内的虎纹信标共振:“至元元年忽里台已增此条,”有当时的石刻为证,“别克帖儿千户若质疑,”可去宗正府核验档案,“但议事结果已定,”抗命者按律当斩。
耶律铸请出宗正府保存的《大扎撒》孤本,翻至“重大事项篇”:“立储、监国、征伐,需忽里台大会三分之二同意者,可特例行之。”他用朱笔圈出“特例”二字:“今赞成率七成,”符合“特例”条款,“且蒙古千户同意者超半数,”汉人票仅作辅证,“完全合乎法典。”
史官当场记录:“至元二十六年冬,忽里台大会议虎臣监国,蒙古四十三票中二十七赞,汉二十七票中二十赞,总赞四十九,依《大扎撒》行之。”记录的羊皮纸同时盖蒙古文“国史院印”与汉文“起居院印”,存入金匮——这将成为《元史?忽里台志》的原始依据。
耶律铸根据投票结果草拟《虎臣监国诏》,诏文用蒙汉双语书写:“奉天承运,主少国疑,依忽里台之议,立虎臣三员,掌监国政,辅弼皇孙忽必烈。”萧虎在诏尾加盖虎符印,印泥用朱砂与漠北铁矿粉混合,遇水不褪。
宗王阿里不哥作为黄金家族代表,用狼毫蘸金粉写下“准”字,与成吉思汗的笔迹比对,相似度达七分。诏命誊抄三份,分别存入蒙古宗正府、汉人中书省、西域太史院,每份骑缝处嵌磁石,与符牌库的磁石锁形成核验机制。帐外的风雪渐停,阳光透过毡帐的缝隙照在诏命上,蒙汉文字在光中交织,如同大元的命运,在族群的博弈中走向新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