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9章 史笔同(1 / 1)

第599章:史笔同(至元二十五年?和林史馆)

和林史馆的铸铁书架按“左北右南中西”排列:北侧列蒙古文典籍,《脱卜赤颜》(蒙古秘史)用狼皮装订,每叶边缘钤千户合印;南侧存汉地文书,《金史》《辽史》的竹简编绳用朱砂浸染,与南宋临安府刻本比对无误;中西放波斯文史料,《世界征服者史》羊皮卷盖伊尔汗藏书印,旁附八思巴文译注。“蒙古史官掌游牧事,”翰林学士承旨耶律铸对修撰官道,骨签点过《太祖纪》草稿,“汉人笔吏校中原典章,”案上的《农桑辑要》抄本标“至元十年刊”,“波斯文士理西域载记,”星图译稿的骑缝章是蒙汉波斯三文合印,“三方史料需互证,”他的验史镜照过《元史》草本,镜中显形不同文字的记载重合处,“缺一不可入卷。”

忽必烈的手指抚过架顶的铸铁史格,格分“本纪”“志”“表”“列传”四栏,栏沿刻“至元二十五年史馆造”,含硫量二分二厘——与和林符牌库的基准完全一致。“中统三年设史馆时,”他忽然道,案上的《修史凡例》记着“只用蒙古文编年纪事”,“因缺汉地方志,”凡例旁贴着汉人史官的补注“漏载江南水利”,“导致前史偏颇,”他的目光扫过正在誊写的史官,“今日多文并纂,”指尖点过蒙古文《亲征录》与汉文《宋史》的叠放处,“需让草原的箭与中原的笔,”在同一卷册相遇。

史馆的修撰们按“蒙三汉三西二”编班:蒙古史官帖木儿校订《太祖纪》,用回鹘式蒙古文补录“十三翼之战”细节,每则记事需附千户所的兵籍残卷;汉人修撰王恽编纂《地理志》,州县沿革需与至元二十三年的税册核对,山川名称注蒙汉双语;波斯文士拉施特整理《西域传》,对照《伊尔汗天文表》标注西域诸城方位,骑缝处盖“史馆同修”印。“蒙古笔侧重‘征伐’,”耶律铸展开分工册,“汉人笔详载‘治道’,”波斯笔补记“商路”,“三者权重均等,”他的铁尺量过各部分篇幅,“合‘文武兼修,中外共载’之制。”

忽必烈翻看《艺文志》草稿,蒙古文《萨迦格言》译本与汉文《授时历》序、波斯文《医学集成》提要在卷中并列,篇幅相差不逾十页。“至元二十年修《世祖实录》,”他指着旧稿的偏科处,蒙古军功占七成,汉地政务仅三成,“因史官单族,”案上的《监修录》记着“世祖亲改七处”,“如今多族共撰,”目光扫过帖木儿与王恽的校勘笔迹,“需让弓马与桑麻,”指尖划过重合的朱批,“在同一支笔下,各显其要。”

《世祖本纪》的纪年方式引发争论:帖木儿主张用蒙古“十二生肖纪年”,附“忽里台选汗”大事;王恽坚持依汉地“年号纪年”,标“至元元年”至“二十五年”;拉施特建议增波斯“回历”对照,注“回历683年即至元元年”。“最终折中为三栏并置,”耶律铸呈上定稿,首行蒙古文“鼠年(至元元年,回历683年)”,“每栏间距五分,”他的卡尺量过行格,“栏线用铸铁镇尺压平,”镇尺刻“时同轨”,含硫量二分二厘,“确保翻阅时三历同步对照。”

忽必烈的朱笔落在“至元十三年取临安”条,蒙古文记“羊年秋,拔宋都”,汉文载“十三年十一月,宋主降”,波斯文注“回历681年冬,南家思国亡”,三则记载的时间误差不逾三日。“去年修《定宗纪》,”他忆及那时的混乱,蒙古史官记“牛年卒”,汉人史官考“淳佑四年薨”,相差两年,“因无对照,”案上的《考异录》记着“征西域老兵证词定谳”,“如今三历互证,”朱笔圈出重合处,“时间便不会说谎。”

《刑法志》的编纂现场争执不休:帖木儿主张收录《大扎撒》“盗马者死”条,附蒙古千户的判例;王恽坚持载入《至元新格》“笞杖徒流”制,注汉地路府的行刑记录;拉施特提议补波斯《伊尔汗法典》的“契约法”,供西域参照。“最终按‘域分述,制归总’编排,”耶律铸展示定稿,首列“中枢法”(如《大元通制》),次分“蒙古部法”“汉地民法”“西域商法”,“每则条文需三方史官画押,”押缝章为“法同源”,与和林刑部的印鉴同制。

忽必烈对比《食货志》中的“五户丝制”与“两税法”:蒙古文“每五户输丝一斤”与汉文“夏税秋粮”的折算表,经拉施特用波斯“迪尔汗”换算后,税负均等。“至元十六年的《税志》,”他指着旧稿的偏颇,蒙古牧税详而汉地税目略,“因志书单详一族,”案上的《民怨录》记着“江南税吏舞弊”,“如今并录互校,”指尖划过帖木儿与王恽的共同批注,“典章便难藏私。”

《列传》草稿的取舍引发激辩:蒙古史官力主为“西征功臣”伯颜单独立传,详述“襄樊之战”军功;汉人修撰坚持为“劝农使”张文谦立传,载其“推广农桑”政绩;拉施特建议补“波斯医官”爱薛传,记其“治疫救民”事。“最终定‘功过不掩,族属不论’,”耶律铸的朱笔圈出入选标准,伯颜传附“屠城争议”,张文谦传注“抑商之失”,爱薛传记“历法之争”,“每篇末附‘三语评语’,”蒙古文评军事,汉文论治政,波斯文谈影响,“合‘春秋书法’之旨。”

忽必烈翻看《耶律楚材传》,蒙古文赞“制礼作乐”,汉文贬“重佛轻儒”,波斯文评“西域通商”,三者在“功在一统”处达成共识。“去年修《阿合马传》,”他忆及争议,蒙古史官讳其贪,汉人史官斥其酷,“因无平衡,”案上的《改稿录》记着“世祖删改五处”,“如今多语并评,”目光扫过交叉的批注,“人物便立体如真人。”

史馆的勘误台按“三本互校”设置:蒙古文底本、汉文译本、波斯文节本并置,每页的天头地脚留“校记”栏,帖木儿用蒙古文注“史源出处”,王恽以汉文标“异同”,拉施特用波斯文写“考证”。“发现《太祖纪》‘灭乃蛮’时间有误,”耶律铸指着校记,蒙古文底本记“狗年”,汉文《金史》载“泰和四年”,相差一年,“最终依畏兀儿文《亦都护传》定谳,”附畏兀儿文残片拓片,“三方签字,方得改稿。”

忽必烈的玉杖轻叩勘误台,台内嵌铸铁信标,与和林藏书库的善本库形成共振。“至元二十二年《地理志》误记‘辽阳行省户数’,”他指着旧档的红笔勘误,因未核税册,多写三万户,“导致颁行后流民误认,”案上的《追责录》记着“史官罚俸三月”,“如今信标联网,”杖尖点过三本重合处,“一字之差,”目光扫过存档的拓片,“便有三证盯着。”

《春秋》笔法的运用引发讨论:帖木儿主张“征伐称‘讨’,叛逆称‘叛’”,如“讨阿里不哥”;王恽坚持“书‘弑’书‘杀’,各如其事”,如“李璮杀主叛”;拉施特建议“西域事依其俗,称‘圣战’者注‘中原谓征伐’”。“最终定‘同事实,异书法’,”耶律铸出示《史书法》,蒙古事用“征”,汉地事用“伐”,西域事用“讨”,“但释义需统一,”注“皆为军事行动”,“避免褒贬失衡。”

忽必烈的朱笔在“襄阳之战”条停顿,蒙古文写“拔”,汉文记“克”,波斯文作“取”,释义栏均标“下城”。“至元二十年修《宪宗纪》,”他忆及那时的偏颇,蒙古文夸“天威”,汉文惜“民命”,“因书法不一,”案上的《监修奏议》记着“更定凡例”,“如今名异实同,”指尖划过统一的释义,“史笔便无偏私。”

翻译局的《译语》手册标注关键术语:“忽里台”对应汉文“选汗大会”、波斯文“????”(会议);“五户丝”译“每五户输丝”“????????????????”,旁附“每斤丝折银三钱”的换算表。“‘站赤’曾被译为‘驿’与‘????’,”汉人译官李衡道,因涵盖“驿马、文书、税卡”,最终定为“站赤”加双语注,“确保术语的完整性,”他的笔在《译误录》上标注,“去年因译错‘怯薛’为‘卫士’,”导致波斯文士误认“普通士兵”,“如今三语同页,”目光扫过对照栏,“词义便无偏差。”

忽必烈翻看《西域传》的译稿,“撒马尔罕”的蒙古文“????????”、汉文“寻思干”、波斯文“??????”并列,下注“西域大城,产铁”。“译语如桥梁,”他对译官们道,案上的《通译录》记着“世祖亲定三十术语”,“桥歪了,”指尖点过“同词异译”的红笔标记,“史书便会栽跟头。”

孛儿只斤?海都在史馆见习,看着帖木儿用蒙古文誊写“斡难河源头”,王恽以汉文标注“与中原黄河同入大海”,拉施特用波斯文补“西域阿姆河亦归海”。“蒙古的河,汉地的河,”他的习字册画着三条水脉,“都往低处流,”另注“史书中的事,”笔尖在三族记事的重合处画圈,“也往‘一统’走。”

忽必烈见他在圈旁写“理”字,便问:“何理?”海都指着《地理志》的疆域图,蒙古的“岭北”、汉地的“中原”、西域的“河中”,在图上连成完整轮廓。“就像这图,”他的指尖划过边界线,“分开是岭北、中原、河中,”合上书页,“合起来是大元,”忽然明白,史书的多语并录从不是割裂,而是让不同地域的记忆,在同一部史书中找到共通的脉络。

至元二十五年冬至,《大元通史》初稿完成,进呈仪式在史馆举行。忽必烈接过黄绫装裱的定稿,封面钤“国史院印”,扉页列修撰名录:蒙古史官五人、汉人史官五人、波斯文士三人,姓名按“蒙汉西”序排列,骑缝处盖三方合印。“此史非一族之史,”他的朱笔在“凡例”页写下“史笔同,则人心同”,墨汁用漠北松烟与中原朱砂混合,“是草原的弓、中原的笔、西域的秤,”目光扫过肃立的史官,“共同写就的家史。”

耶律铸将定稿的铸铁模子封存,模子的含硫量二分三厘,与和林符牌库的基准一致。“此模可刊百部,”他的声音,“一部存蒙古万户府,”一部藏汉地中书省,“一部送波斯伊尔汗,”他的手指划过模子的“同文”二字,“让后世知,”目光望向窗外的和林城,“大元的一统,”声音庄重如钟,“不仅在疆域,更在史笔。”

当暮色笼罩史馆,海都的习字册最后一页,画着史官们共同署押的场景:蒙古文的狼毫、汉文的毛笔、波斯文的芦苇笔,在同一卷史书上落下字迹。他在画旁题字:“文异史同”,字迹里的漠北松烟与中原朱砂,在烛火下泛着柔和的光——就像这部《大元通史》,看似分了蒙古文、汉文、波斯文,实则被同一股“统绪”牵引,在至元二十五年的冬夜里,成为照亮后世的制度明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