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宁“格物”二年,秋。
一个满载丰收与变革气息的季节。
得益于新农庄全面铺开与拖拉机初步普及,帝国粮仓前所未有地充盈。
数千万新市民,在一座座拔地而起的筒子楼与新工坊中,渐寻自身定位。
整个帝国,如一艘历经自我革命、摆脱浅滩束缚的巨轮。
满载希望与动力,准备驶向更广阔的深蓝。
然,经验丰富的水手皆知,巨轮行稳致远。
不仅需强大动力,更需经验老辣、意志坚定的老船长。
而大宁帝国的老船长——缔造黄金盛世的宁宣宗。
其年迈龙体,已在不知不觉间被岁月悄然侵蚀。
京城,紫禁城,乾清宫。
代表帝国最高权力的寝殿,此刻一片令人心悸的死寂。
空气弥漫龙涎香与名贵药材的奇异味道。
非但不令人心安,反透欲盖弥彰的腐朽衰败之气。
龙榻上,昔日意气风发、一言定天下生死的九五之尊。
如今脸色蜡黄,斜倚金丝软枕堆砌的病榻。
他那鹰隼般锐利的眼眸,早已失却神采,仅剩疲惫与浑浊的灰暗。
“咳……咳咳……”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打破寝殿宁静。
他用明黄丝帕死死捂住嘴。
摊开手掌时,一抹触目惊心的殷红赫然在丝帕中央。
“陛下!”侍立一旁年过古稀的大内总管李莲英魂飞魄散。
“噗通”跪地,声音满载哭腔。
“陛下!您……您又咳血了!”
“快传太医!传太医院所有院判……不!请惠民防疫司张大司医进宫!”
“不必了。”皇帝缓缓摇头。
他用瘦若皮包骨的手无力一挥。
“朕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
其声虚弱,透着听天由命的无奈。
“此非药石可医之症,乃天命。”
“年轻时操劳国事,透支龙体之根本。”
“如今……”他苦涩一笑,“不过是油尽灯枯前的回光返照。”
“陛下……”李莲英悲从中来,老泪纵横,叩首不止。
“您不可说此不吉之言!”
“您乃大宁万民之主,盛世擎天之柱!”
“若您有三长两短,这刚安定的江山社稷,岂不……”
他不敢再说,然未尽之言蕴含的恐怖未来。
令在场宫女太监浑身一颤,脸上尽是发自内心的恐惧。
而寝殿内愁云惨淡之时。
紫禁城某些阴暗角落。
一股压抑许久、对新政刻骨仇恨的暗流,已悄然汇集涌动。
京城,定北侯府。
因新税法被抄没半数家产的老侯爷赵雍的书房内。
聚集十数名在“新旧”之争中利益大损的旧派勋贵与保守派大儒。
气氛压抑,充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阴谋气息。
“侯爷!”大儒董仲舒率先开口。
他因族中子弟在大学统考全军覆没,对格物之学恨之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