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起,波儿练得更疯了。天还没亮,他就去后山练刀,刀风劈开晨雾,震得枇杷树落满一地果子;夜里,他抱着机关图纸在灯下琢磨,连阿力都劝“波儿,别熬坏了身子”。他总觉得,只要再强一点,强到能替石禾撑起断刀门,强到能在青禾遇到危险时,比石禾更快挡在她身前,青禾就会看见他。
有次镇上突发山洪,百姓被困在山腰。石禾带着波儿、青禾去救人,湍急的水流卷着石块冲下来,青禾为了拉一个孩子,差点被水卷走。波儿想都没想就冲过去,用身体挡住石块,手臂被划得鲜血直流,却还是牢牢护住青禾和孩子。
“波儿,你受伤了!”青禾连忙掏出草药给他包扎,指尖碰到他的伤口时,眉头皱得很紧。波儿心里泛起一丝期待,轻声说:“青禾,我现在能护住你了,就像师父一样。”
可青禾只是低头绑紧布条,声音平静:“波儿,谢谢你。但你是我师弟,我也会护着你。”她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波儿头上——他想要的不是“师弟”的身份,不是“谢谢”的客套,是她看石禾时那种,藏不住的温柔。
后来,石禾带着众人加固河堤,波儿主动承担了最累的活,扛着木桩在泥水里走了一整天,肩膀磨破了皮也没吭声。夜里青禾送来伤药,他以为她终于看见了他的付出,刚要开口,却听见青禾说:“波儿,师父今天扛木桩时闪了腰,你明天多帮衬着点,别让他累着。”
波儿握着伤药的手紧了紧,药瓶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他看着青禾转身去找石禾的背影,终于明白——有些心意,从一开始就错了方向。他学遍了石禾的功法,却学不来青禾对石禾的那份执念;他拼尽全力想靠近她,可她的心灯,从始至终只朝着石禾的方向亮着。
那天深夜,波儿坐在院墙上,手里攥着青禾送他的“同行”木牌,看着石禾房间的烛火。烛火摇曳中,他仿佛看见青禾给石禾缝补衣袍,看见石禾教小石头认藤纹时,青禾在一旁温柔地笑着。波儿轻轻叹了口气,把木牌贴在胸口——原来有些努力,从一开始就注定事与愿违,就像长生藤不会朝着阴暗处生长,青禾的心意,也不会因为他的追赶而转弯。
墙下的长生藤轻轻晃动,花瓣落在他的肩头,像一声无声的安慰。波儿知道,他或许该放下了,放下那份错付的心意,像石禾教他的那样,把心思放在“护生”上,放在断刀门的烟火里——只是偶尔想起青禾看石禾的眼神时,心里还是会泛起一阵说不清的空落,像练功场里,那道始终追不上的藤影。
断刀门:执念如锁,灯火难暖
暮色漫过断刀门时,青禾攥着刚绣好的藤纹帕子,堵在了石禾回房的路上。帕子上的长生藤绣得细密,针脚里藏着她攒了半年的心意,可递出去的手,却因为紧张微微发颤。
石禾刚从后山回来,衣摆沾着草屑,手里还攥着颗给小石头摘的野山楂。他看着青禾泛红的眼眶,又看了看她手里的帕子,心里早有了几分了然,声音放得温和:“青禾,有话跟我说?”
“师父,”青禾抬起头,眼底的执拗像燃着的圣火,“我知道师娘(苏婉儿)温柔,阿依古丽姐姐情深,您有小石头,已经很幸福了。可我不管这些,我就是要嫁给您。”
石禾愣了愣,随即蹲下身,与她平视,把野山楂递过去:“傻姑娘,我不是什么不老之人。当年崖底藤脉救了我,只是让我多了几分生机,可我会老,会像老王师傅一样头发变白,会像阿木一样练不动刀。你看到的‘年轻’,不过是护生信念撑着的精气神。”
“我不信!”青禾把帕子往石禾手里塞,声音带着哭腔,“您十年前是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阿依古丽姐姐说,藤脉之力能让人驻颜,您就是不老的!我不管您老不老,我的心装不下别人了,除了您,我谁都不嫁!”
石禾握着帕子,指尖能感受到绣线的温度,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他想起青禾刚入断刀门时,还是个会因为怕黑躲在门后的小姑娘;想起她寻自己时,在落星崖底冻得瑟瑟发抖,却始终不肯放弃;想起她看着小石头时,眼里藏不住的温柔——可这份温柔,偏偏错放在了自己身上。
“青禾,”石禾的声音沉了些,却依旧带着耐心,“我把你当亲妹妹,当断刀门的孩子。我给你的,只能是师父对徒弟的照顾,是家人之间的情谊。你值得找一个能陪你长大、陪你变老的人,而不是守着一个只能当你师父的人。”
“我不要别人!”青禾猛地后退一步,眼泪砸在帕子上,晕开了藤纹的颜色,“波儿师弟再好,他练刀再厉害,我也只看得见您!您教我识草药时的耐心,您挡在我身前护我时的样子,我忘不掉!我就是要嫁给您,哪怕只是留在您身边,我也愿意!”
这时,苏婉儿抱着小石头走了过来,阿依古丽也跟在身后。小石头看到青禾,伸着小手想让她抱,却被青禾红着眼眶躲开了。苏婉儿把孩子递给阿依古丽,轻轻拉过青禾的手:“青禾,我知道你对师父的心意是真的,可感情不是一厢情愿。当年我嫁给师父,是因为我们心里都装着‘护生’,装着彼此。可你对师父的,更多是依赖,是崇拜,不是真正的爱情。”
阿依古丽也轻声说:“傻妹妹,我当年也以为,跟着师父就是一辈子,可后来我明白,师父的心里,装着断刀门所有人,却装不下额外的爱情。你还年轻,以后会遇到一个人,他会把你放在心尖上,会为你练你喜欢的刀,会给你绣你喜欢的藤纹,而不是让你这样苦苦执着。”
青禾看着苏婉儿和阿依古丽眼里的真诚,又看了看石禾眼底的无奈,突然蹲下身,抱住了自己的膝盖。她想起波儿为了护她受伤时的模样,想起波儿熬夜给她雕木牌时的认真,想起波儿练刀到深夜,只为能跟上她的脚步——可那些画面,都抵不过石禾给她的一句“别怕,师父在”。
石禾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把那方绣着藤纹的帕子重新递到她手里:“青禾,把帕子收好吧。等你以后遇到对的人,再把它送给值得的人。现在,先好好做断刀门的青禾,好好做小石头的青禾姐姐,好不好?”
青禾没有说话,只是肩膀在微微颤抖。夜色渐深,长生藤的花瓣落在她的发间,像一声轻轻的叹息。断刀门的灯火依旧温暖,可青禾心里的那盏灯,却还固执地朝着一个永远无法抵达的方向亮着——她不知道,这份执念还要缠她多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放下,去看看身边那个,一直追着她脚步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