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鑫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目光被路边一个卖糖油果子的摊位吸引住了。
那金灿灿、圆滚滚的果子在油锅里翻滚，捞出后裹上香甜的芝麻糖粉，散发着致命的香味。
小鑫的脚步慢了下来，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
这一瞬间，他脑子里想的不是买几个尝尝，而是想起爸爸无数次严厉的告诫。
“路边摊不干净，都是地沟油。”
“吃了会拉肚子！不准吃！”
想到这里，小鑫的脸上露出了渴望又挣扎的表情。
周国良敏锐地察觉到了孙子的变化，停下脚步顺着小鑫的目光看了过去，当即了然一笑。
他蹲下身平视着小鑫，温和地问：“乖孙，是不是想吃那个糖油果子了？”
小鑫犹豫了一下，小声说：“……爸爸说，路边摊不干净，不能吃。”
可是说完后，又忍不住看了一眼那金黄诱人的果子，再次咽了咽口水，那小模样可怜又可爱。
周国良听了，并没有像周望那样直接否定或训斥。
他笑了笑，用一种过来人的、充满生活智慧的语气说道：“你爸爸啊，有时候就是太死板，喜欢一竿子打死一船人。”
他指着那个摊位，耐心地给小鑫分析：“你看那个老奶奶，摊子擦得干干净净，油也清亮，用的东西都摆得整整齐齐。”
“看样子在这摆了有些年头了，要是真的不干净、吃了老拉肚子的话，早就没人来买了。”
“这样她也摆不下去了，你说对不对？”
小鑫顺着爷爷的手指看去，好像确实是那么回事。
摊主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动作麻利、摊面整洁。
周围排队的人也不少，很多都是接了带孩子的家长买给孩子吃的。
“这叫做......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周国良顿了顿，然后继续说道：“但是，这句话可不是让我们真去吃脏东西。”
“是说啊，这世上很多东西，不能因为它可能有点风险就完全否定。”
“路边摊有小本生意的不容易，也有很多摊主是很有良心、很讲卫生的。”
“重要的是咱们自己要学会看，学会判断。”
他摸了摸小鑫的头：“就像做人做事一样，不能听风就是雨，得有自个儿的主见。”
“当然，咱们也不是啥都吃，看起来实在邋遢的，咱肯定不去。”
“但这个奶奶做的，爷爷觉得可以尝尝。”
“你呢，想不想买一个试试？”
小鑫听着爷爷的话，又仔细看了看那个摊位。
他觉得爷爷说得很有道理，爸爸确实总是把“不许”、“不行”挂在嘴边，却从来没像爷爷这样耐心地跟他讲过为什么。
眼下小鑫心里的顾虑被打消了，眼睛重新亮了起来。
小家伙用力点了点头：“想！”
“爷爷，我想尝一个！”
“好嘞！”
周国良爽朗地一笑，站起身，牵着孙子走到摊位前：“大妹子，给我们来一个糖油果子，多裹点糖粉，我孙子爱吃甜的！”
“好，马上就好”
摊主奶奶笑着应道，麻利地夹起一个刚出锅炸得金黄酥脆的果子。
在满满的糖粉里滚了好几圈，然后用纸袋装好，递给了眼巴巴等着的小鑫。
小鑫小心翼翼地接过，吹了吹气，然后试探性地咬了一小口。
外层糖粉的甜香和芝麻香，混合着糯米团子的软糯和油酥感，瞬间在嘴里化开。
那种简单又强烈的快乐，是任何昂贵的进口零食都无法替代的。
“好吃吗？”周国良笑着问。
“嗯嗯！”
“好吃！超级好吃！”
小鑫嘴巴塞得鼓鼓的，眼睛幸福地眯成了两条缝，
一边用力的点头，一边含糊不清地回答着。
这是他第一次打破爸爸的“规矩”，品尝到自己从来没吃过的美味，感觉格外香甜。
周国良看着孙子满足的样子，自己也开心地笑了。
他不仅仅是在带孙子吃零食，更是在用一种更灵活、更包容的方式，潜移默化地教他认识这个世界。
而这一切，都被远远跟在后面实在不放心又拉不下脸，只好偷偷尾随的周望透过人群缝隙看在了眼里。
他看到儿子拿着那不干净的路边摊吃得一脸开心，而他那位老父亲还在旁边笑呵呵地看着……
周望顿时觉得血压又有点升高了，下意识就想冲过去制止。
但他刚迈出一步，就想起了老爹的脾气，还有自己是在后面偷偷跟着的，顿时硬生生忍住了。
只能憋屈地站在原地咬牙切齿地看着，心里五味杂陈。
有担心儿子吃路边摊吃坏肚子的顾虑，也有对老爹的埋怨，但更多的是对自己权威被挑战的恼怒。
但隐约间，似乎还有一丝……看到儿子开心笑容时的欣慰。
那种纯粹的快乐，他在家里似乎很久没见过了。
周望忽然有点迷茫了，自己严防死守的那些规矩。
到底是为了儿子好，还是真的像老爹说的那样，只是为了满足自己好面子和对孩子控制的执念？
他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
......
而前周国良和小鑫这一老一小彻底放飞了自我，沿着热闹的街巷一路逛一路吃下去。
老爷子仿佛是打定了主意，要把周望那些“规矩”全都踩在脚下，更想补偿孙子之前缺失的、属于孩童的简单快乐。
刚吃完糖油果子的香甜，没走几步，小鑫又被那亮晶晶冰糖葫芦吸引住了目光。
一根根竹签上串着饱满的山楂、草莓、橘子瓣，裹着晶莹剔透的糖壳，在阳光下闪着诱人的光泽。
“爷爷，那个……”
小鑫小声嘟囔，眼睛黏在上面挪不开。
“想吃糖葫芦？走！”
周国良二话不说，拉着孙子就走到摊位前：“小伙子，来串山楂的，糖熬得脆点的！”
“没问题！”摊主麻利地取下一串最大的。
小鑫接过那串比他脸还大的糖葫芦，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
咔嚓！
糖壳碎裂的清脆声和甜味瞬间在口中蔓延，紧接着是山楂酸酸甜甜的果肉。
吃得小鑫眼睛都眯了起来，幸福得直晃脑袋。
周国良就在旁边看着，笑得见牙不见眼，比自己吃了还开心。
没消停多久，一股更加霸道浓烈的香气又飘了过来，那是烤淀粉肠和铁板鱿鱼！
那油滋滋的声音，混合着孜然、辣椒粉的辛香，对小孩子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小鑫的脚步又挪不动了，小鼻子一耸一耸的，眼巴巴地望过去。
“馋了？”周国良哈哈一笑，“走！爷爷给你买！咱们今天吃个痛快！”
于是，小鑫左手举着吃了一半的糖葫芦，右手很快又拿上了一根烤得外焦里嫩的淀粉肠。
他啊呜咬了一大口，吃得满嘴流油，开心得不得了。
接着，又一串刷满酱汁的烤鱿鱼递到了手里。
小家伙吃得手忙脚乱，嘴角沾满了酱料和糖渣，小肚子也渐渐鼓了起来，但那张小脸上洋溢的笑容却异常开心。
他叽叽喳喳地跟爷爷说着这个好吃那个也好吃，活泼得像是换了一个人。
周国良自己也没闲着，给孙子买的同时自己也拿着串鱿鱼啃着，一边吃一边还点评：“嗯，这家酱料不错，够味！”
“这肠烤得透，香！”
“不过比我当年的手艺还是差上那么一点......”
这一幕，自然又一丝不落地被远远尾随的周望看在了眼里。
他差点都要气疯了！
糖葫芦那么多糖，粘牙还坏牙！
淀粉肠谁知道里面是什么肉，还有那烤鱿鱼看上去就不新鲜......
他看着儿子毫无顾忌地吃着那些他眼中的垃圾食品，还笑得那么开心.
而老爹居然还跟没事人一样，周望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几次三番都想冲过去一把夺过那些东西扔进垃圾桶。
但他怕啊，脚就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只能徒劳地站在原地，拳头攥得紧紧的，心里疯狂呐喊。
爸！
您这是害他啊！
吃不得，吃不得啊！！！
周望的内心戏丰富极了，差点都给自己感动哭了。
他仿佛已经看到小鑫因为吃了这些晚上拉肚子上吐下泻，或者满口蛀牙疼得哭天抢地的场景。
愤怒和无力感，几乎要将他淹没。
然而，前面的小鑫依旧活蹦乱跳。
依旧脸色红润，除了有点吃撑了的迹象之外，没有任何不适。
周国良则完全无视了身后那道几乎要把他后背灼穿的视线，乐呵呵地掏出手帕给孙子擦嘴：“慢点吃，没人和你抢，瞧你这小花猫样子。”
“爷爷，太好吃了！”
小鑫舔着嘴角的酱汁，心满意足地说道：“我从来没有一次吃过这么多好吃的！”
可这句话却不经意间扎了一下周国良的心。
他摸了摸孙子的头，语气慈爱的说道：“好吃就行！”
“这人呐，该玩的时候玩，该吃的时候吃，只要不过分，没啥大不了的。”
“我看你爸就是吃的太饱闲的，进个厂上两天班就老实了。”
“不然天天被他这么盯着，谁受的了？”
说完后周国良不着痕迹的朝身后看了一眼，似乎意有所指。
声音清晰地飘进了周望的耳朵里，他猛地一怔，呆立在原地。
可小鑫对此浑然不觉，他拉了拉爷爷的衣角小声说道：“爷爷，我渴了。”
“渴了啊？走，爷爷给你买喝的去。”
“咱们喝……”
周国良目光扫过旁边的奶茶店，刚想说喝奶茶，但看到孙子那已经圆滚滚的小肚子，话到嘴边改了口。
“喝点酸梅汤吧，解解腻。”
“好哇！”小鑫乖巧地点头。
“爷爷我还想要那个......”
“喜欢就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