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顿时傻眼了:“额...贵客,每位客人都会点一份茶水的,我这茶都准备好了,您看.......”
“你这规定必须点?”
“那倒没有,只是向来如此。”
迦婴面容淡淡:“既然没有,那就撤下去,至于旁人来时点不点,那是旁人的事。”
她本是为勘破道心而来,非为寻欢作乐。
更何况堂堂齐王世子,纵是微服私访,于白日流连风月场也难免误了名声。
但不花钱就不一样了。
那就成了名士雅趣,是趣事一桩。
小厮瞪大眼睛:“这......”
他没想到迦婴这般作态,不是说这是一举遣散所有客人的贵客吗?还是贺玄舟公子带来的大人物。
小厮赶紧看向贺玄舟。
可贺玄舟早已看得目眩神迷,哪里注意得到他求助的目光?
小厮又看了眼迦婴。
对方面色从容,丝毫没有不好意思。
小厮嘴角一抽,他还从未见过如此抠搜又厚脸皮的客人,还以为是什么大鱼呢,他还上赶着来伺候。
本以为能得到一笔丰厚的打赏。
没想到,对方连茶水费都不肯出,真是让他大开眼界。
小厮托盘都没拿。
他直接出门去找管事去了。
折桂坊创立万年之久,第一个吃白食的客人出现了!
迦婴目无旁骛,专心致志的盯着舞男。
她的眼里,先是舞男勾人心魄的目光,继而逐渐转变为他绝美的舞姿,最后只剩下层层叠叠不断飘荡的白纱。
最后的最后,都化为了虚无。
连那靡靡声乐,都一起消失在她的五感中。
世人总以克制欲念、苦心孤诣为证道之法。
在一片空寂之下,当层层欲望如剥茧般退去时,迦婴直视自已内心深处最大的欲望,却发现那是一团空。
空。
空空亦空空。
迦婴微微一怔,为什么是空呢?
难道她没有欲望吗?
不,她从来没有这样认为过。
人就是由欲望组成的。
若没有对长生的贪念,哪来坚持不懈的苦修?若缺了对大道的痴求,怎有孤注一掷的孤勇?
世人皆在欲望的荆棘路上跋涉。
有人求权柄如追日,有人求道心似琢玉,哪怕是田间耕夫盼一季丰收,亦是欲望催生出的烟火气。
没有了欲望,一切都毫无意义。
迦婴的神识悬停在空寂之境,时间好似都停止了运行。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明悟。
就像陶土因中空而能成器,明月因虚怀而能映江。
她心中的“空”并非断灭,而是如天地初开的混沌,容得下权欲、道心、贪嗔痴等万千念头。
原来不是没有欲望。
而是欲望太多了,不知从何显化。
迦婴忽然扬眉轻笑。
心怀天下者,胸壑自当容得下龙虎相争;海纳百川者,心湖本就该承得住万流奔涌。
欲望从来不是负累。
而是不断前进的动力。
门外突然传来杂乱又急切的脚步声,正是那奉茶的小厮,领着管事匆匆赶来。
管事面上带笑,语气温和:“贵客,可是我们有招待不周之处?”
迦婴眼帘微抬:“并无。”
“那是因为什么,让您连茶水费都不愿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