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谦蹲在稻田边的水渠旁,手指轻轻拨开浮萍。浑浊的水面下,一条暗黄色的影子"嗖"地窜过,在水草间留下一串细小的气泡。
"看见没?"他指着水痕对王念白说,"那就是黄鳝。"
三岁的小家伙趴在他背上,乌溜溜的眼睛瞪得老大:"鳝鱼!"稚嫩的声音在暮色中格外清脆。
王谦笑着取下腰间的鳝笼——这是他用竹篾亲手编的,两头细中间粗,像个大号的哑铃。笼子里塞了块用羊油和蚯蚓拌的饵料,散发着腥香气味。
"看爹怎么做。"他将鳝笼缓缓沉入水中,用草绳系在岸边的木桩上,"明儿一早来收,保准有货。"
王念白有样学样,拿着个玩具般的小鳝笼往水里扔,结果用力过猛,整个人往前一栽。王谦眼疾手快一把捞住,父子俩笑作一团。
回家的路上,小家伙已经在父亲背上睡着了,小手里还紧紧攥着那迷你鳝笼。杜小荷挺着微凸的肚子站在院门口,见状连忙接过孩子:"这么晚才回来,饭都凉了。"
"明天给加个菜。"王谦神秘地眨眨眼。
第二天天还没亮,王谦就带着儿子去收笼。提起鳝笼时,沉甸甸的手感让他心头一喜。果然,笼子里盘着三条肥硕的黄鳝,每条都有手腕粗,滑溜溜的身子扭来扭去。
"哇!"王念白又想摸又害怕,小手伸出去又缩回来。
王谦捏住一条黄鳝的脖子,熟练地甩了几下,那鳝鱼就软绵绵地不动了。"这叫震鳝法,老祖宗传下来的,让它们少受罪。"
正说着,身后传来"扑哧"一声笑。杜小荷不知何时来了,正倚着田埂看他们:"瞧你们爷俩,跟偷了油的老鼠似的。"
她弯腰想帮忙,一条黄鳝突然从篓里窜出来,正好撞在她手上。杜小荷"啊"地惊叫一声,下意识地一把抓住——那鳝鱼滑不溜秋,竟从她指缝钻出,"啪"地掉回水里,转眼没了踪影。
"可惜了。"王谦咂咂嘴,"那条最肥。"
杜小荷却突然愣在原地,脸色煞白。王谦以为她吓着了,正要安慰,却听妻子喃喃道:"小时候...我也这么抓过鳝鱼..."
原来杜小荷八岁那年,跟着父亲下田抓鳝鱼。一条大黄鳝咬住她的手指不放,疼得她哇哇大哭。父亲情急之下,竟用镰刀把鳝鱼斩成两截!结果那鳝鱼头还死死咬在她手上,最后还是用火烧才松开。
"看,疤还在。"杜小荷伸出右手食指,果然有道月牙形的疤痕。
王谦心疼地握住她的手:"那以后别碰了,我来处理。"
谁知杜小荷摇摇头,眼神坚定:"不,我要亲手做给爹尝尝。"她父亲去年中风后一直卧床不起,医生说鳝鱼血最补气血。
中午,杜小荷用黄鳝做了三道菜:鳝段烧茄子、蒜子焖鳝和七爷教的鳝鱼血炒饭。那炒饭红艳艳的,香气扑鼻,王念白馋得直咽口水,却被母亲拦住:"这是给姥爷的,小孩不能吃。"
杜勇军半靠在炕头,接过女儿递来的饭碗时,浑浊的眼里闪着泪光。他颤巍巍地吃了一口,突然含糊不清地说:"好...好吃..."这是中风后他第一次说完整的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