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刚泛起鱼肚白,王家的油灯就亮了起来。王建国蹲在堂屋门槛上,手里攥着块青石,\"咔咔\"地磨着那把祖传的老猎刀。刀刃在石面上刮出的火星子,在昏暗的晨光里格外刺眼。
\"爹,再磨就薄了。\"王谦系紧狗皮帽子的带子,往褡裢里塞着玉米饼子。饼子是昨晚上杜小荷特意烙的,掺了野猪油,冻得梆硬也能啃得动。
杜小荷盘腿坐在炕上,就着油灯的光,一针一线地往王谦棉袄内衬里缝暗兜。针脚细密得像是绣花,手指头却冻得通红。
\"缝这儿。\"她咬断线头,把王谦的衣襟翻过来,\"真要动手,右手一探就能摸着。\"
王谦由着她摆弄,目光扫过炕角。两个小家伙裹在红底白花的棉被里,小脸睡得红扑扑的。王秀兰抱着个蓝布包袱从里屋出来,眼圈肿得像桃。
\"哥,要不...要不算了吧?\"她声音跟蚊子似的,\"那些东西...\"
\"放屁!\"王建国\"咣当\"把刀拍在炕桌上,震得茶缸子里的水溅出来,\"你娘临终前给你绣的鸳鸯枕套,你嫂子陪嫁的铜脸盆,一样都不能少!\"
老黑狗原本趴在灶坑边打盹,这会儿竖起耳朵,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王谦蹲下身,粗糙的大手揉了揉它脑袋:\"在家看好门,别让野猫叼了腊肉。\"
三十里山路,爷俩踩着齐膝深的雪,走了一半天就阴了。雪粒子打在脸上,跟砂纸似的剌得生疼。王谦眯着眼辨认方向,突然听见他爹\"咦\"了一声。
前方岔路口停着辆带篷的骡车,车辕上两个黑影正在跺脚取暖。走近了才看清是于子明和杜鹏,眉毛胡子都结了霜。
\"叔!\"杜鹏跳下车,从怀里掏出个用棉絮裹着的搪瓷缸,\"我姐半夜起来熬的羊汤,还热乎着呢。\"
王建国接过缸子,眼睛却盯着骡车后头——刘长富带着五六个牙狗屯的青壮,手里都拿着家伙什。铁柱扛着把铡草刀,老周儿子提着捆麻绳,连平日最怂的孙二愣子都攥着根镐把。
\"老刘,你这是...\"
刘长富裹了裹露出棉絮的破袄:\"咱屯的闺女让人欺负了,不能光你们爷俩出头。\"他拍了拍骡车上的麻袋,\"家伙什都备齐了,真要干起来...\"
王谦掀开麻袋一角,倒吸口凉气——里面是三四把土制猎枪,还有两挂鞭炮。这架势,分明是准备拼命来的。
桦树沟村口的老榆树下,七八个赵家族人早就候着了。领头的赵有德看见骡车后头跟着的人,脸色顿时变了:\"王建国,你啥意思?带这么多人...\"
王谦不等他爹开口,一个箭步上前,猎枪\"咔嗒\"一声上了膛。枪管在雪光下泛着冷森森的光:\"来接我姑的嫁妆,有问题?\"
赵家院里一片狼藉。马寡妇正撅着屁股往板车上搬缝纫机,红棉袄下摆沾满了泥雪。看见众人闯进来,她尖叫一声就往屋里窜,活像只受惊的母鸡。
\"那是我的陪嫁!\"王秀兰指着缝纫机,声音都在发抖。机头上\"蝴蝶牌\"三个金字还闪着光,侧面却多了道深深的划痕。
赵有德拦在堂屋门口,棉袄大敞着,露出腰间的杀猪刀:\"嫁到赵家就是赵家的东西!\"他身后几个后生举起了锄头,有个愣头青还抡起了铡草刀。
场面眼看要乱,王谦突然把枪口朝天——\"砰!\"
枪声震得屋檐下的冰溜子\"哗啦啦\"掉了一地。有只受惊的老母鸡扑棱着翅膀飞上房顶,\"咯咯\"乱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