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的手指从石碑上收回,指尖残留的温热渐渐散去。晨风拂过广场,吹动他袖口磨损的青线,那件青袍穿了多年,洗得发白,却始终未换。
他站在碑前,望着远处孩童练习引气的身影,目光平静,心湖却不再如表面安宁。昨夜调息时,神识沉入丹田,察觉体内灵力虽浑厚如江河,可每当触及时空之钥残存的法则纹路,便似撞上无形壁垒——力量能透,意不能达。
这感觉,像站在门边,手已触到门环,却不知该不该叩。
正思量间,一道枯瘦身影缓步而来。老者衣衫粗陋,脚踏草履,须发皆白,眉心一点褐斑,像是常年被风雪侵蚀留下的印记。他在第五座碑前驻足片刻,低语一句:“极北之地,有宫藏雪下三千里,内藏回天之法。”
云逸未动,只问:“何为回天?”
老者不答,只道:“命途若线,有人牵之,有人断之。若有一法,可将线头重接,你愿否一试?”
“若真能重接,”云逸缓缓开口,“是接回昨日,还是接向未知?”
老者抬眼看他,目光浑浊却锐利:“你走的路,未必是唯一的路。”说完转身离去,步履蹒跚,却未回头。
云逸立在原地,未追,也未再问。但那句话,如一根细针,扎进心底最深处。
夜来无梦。他盘坐屋檐之下,仰望星河流转。这些年走过的路一幕幕浮现:凡人城镇里借月光引气入体,寒冬中为省一枚灵石步行百里送药,雷劫之下护住重伤的同伴三日不倒……那些痛、累、绝望,曾是他每一步的注脚。
若是重来,可否避开这些?
他闭目,心中自问。
片刻后睁眼,眸光清明。没有那些磨砺,便无今日之我。他所求,不是改写过去,而是看清前路。
次日清晨,他寻至山腰竹屋。月璃正在院中擦拭一柄短剑,剑身映着晨光,泛出淡淡银辉。
“听说极北冰原有座宫殿,埋在万年雪下。”云逸开门见山,“传说里面有能参透时空本源的秘法。”
月璃停下动作,抬眼看他:“你想去?”
“我想知道,那道门槛之后是什么。”他说,“不是为了回头,是为了走得更远。”
月璃静默片刻,忽然问:“你是为寻答案,还是为证己道?”
“为证我道不孤。”
她笑了,收剑入鞘:“那我便陪你走一趟。”
消息传开,几道身影陆续赶来。曾与云逸共闯遗迹的陈岩,背着裂痕斑驳的铁盾;曾在落霞谷死里逃生的柳青,手中握着新炼的符枪;还有擅长御风而行的赵九霄,肩头停着一只灰羽雀鸟。
众人聚于城北校场,破风舟已备好,形如梭艇,周身刻满避寒符文,底部镶嵌三枚阳炎晶核,可在极寒中维持温域。
“极北之地,元婴修士都难活过半日。”陈岩皱眉,“你确定要冒这个险?”
“我不是去送死。”云逸取出一张兽皮图卷,摊开在石台上,“这是昨夜根据老者描述默绘的路线,标注了七处风眼与两处地脉暖流。只要避开主风暴带,三天可达边缘冰障。”
柳青盯着地图:“可没人知道那宫殿是否存在,万一只是传说呢?”
“若不存在,我也要亲眼看看那片雪原。”云逸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修行至此,我不止靠功法和资源,更靠一次次选择向前。这一次,我也选。”
赵九霄吹了声口哨,拍了拍肩头鸟儿:“那就让小灰探路,它不怕冷。”
众人不再多言。装备逐一清点:温阳符三十张、避风罩两具、应急丹药六瓶、绳索钩爪全套。破风舟升空调试三次,确认灵枢运转无碍。
临行前,云逸回到碑林。他走到第一座碑前,伸手抚过碑面刻痕。那里写着他在凡人镇第一次感应到灵气时的心境:**“原来天上月,也能照凡骨。”**
他低声念完,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