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的雾气变淡了一些。
青铜卡片的微光也变得更加明亮,我加快脚步,穿过一片悬浮着无数破碎钟表零件的区域,眼前豁然开朗。
一座孤岛悬浮在眼前。
岛屿不大,上面矗立着一座歪歪斜斜的二层小楼。
楼体的一半是青砖黑瓦的古旧样式,另一半却露出了锈蚀的钢筋和水泥。
它的窗户也是五花八门,有雕花木窗,也有破损的铝合金窗框。
楼前的一小片荒地上,立着一块半人高的石碑,石碑上刻着的,正是与我青铜卡片同源的古老纹路!
这里就是指引的终点?其他“守契人”的藏身之所?
我心中涌起一丝希望,快步走向那座怪楼。
离得近了,才看到楼门口挂着一块歪斜的木牌,上面用潦草的字迹写着:“时空逆旅”。
逆旅?客栈?
我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古怪。
大堂的桌椅有明清式的太师椅,也有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绿色塑料凳,甚至还有几张酒吧常见的高脚凳。
墙壁上挂着的画,从水墨山水到抽象油画再到廉价的印刷风景画,杂乱无章。
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一股霉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茶香?
一个穿着民国时期店小二服饰的年轻人正踮着脚擦拭着一个博古架上各式各样的杯盏。
听到门响,他转过身。
他的脸很年轻,甚至有些稚气,可他的一双眼睛却像是看尽了沧海桑田,带着深深的疲惫和淡然。
“哟,来客人了?”
他露出一个笑容,甩了甩手中的毛巾,“住店还是打尖?本店概不收金银,只收‘时间’或‘故事’。”
他的目光落在我手中的青铜卡片上,笑容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如常。
“我……我找‘守契人’。”我直接说明来意。
他挑了挑眉,放下手中的杯盏,慢悠悠地走到柜台后面:
“‘守契人’?客官,这名字可有些年头没人提起了。您找他们有什么事?”
“外面的世界,‘时之虫’正在苏醒,正在清除封印节点!古邮驿和荒草甸的守契人前辈已经……”我急切的将之前的经历简要说了一遍。
店小二听着,脸上的慵懒神色渐渐收起,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他等我说完,沉默了片刻,才轻轻叹了口气。
“看来,外面的情况比我们预想的还要糟糕。”他指了指我手中的卡片。
“你能找到这里,唤醒信物,还帮老木头(荒草甸那位)暂时脱困,倒是难得。不过……”
他话锋一转,上下打量着我:
“你身上‘虫’的印记太深了,‘观察资产’?啧啧,还被‘清算人’标记过。带你去找其他‘老家伙’,风险可不小。”
“我知道这有很大风险!”我上前一步,“可老木头前辈说,必须找到其他同伴,唤醒‘主契’,否则时间就来不及了!”
店小二摸了摸下巴,露出一个有些狡黠的笑容:“帮你,也不是不行。不过,按‘逆旅’的规矩,你得付‘房钱’。”
“我没有金银……”
“说了,不收金银。”他打断我,指了指我的胸口。
“我要你被‘虫’标记后,最深刻的一段‘记忆’。最好是关于它如何运作,如何‘记账’的细节。这对我们了解现在的‘它’,很有用。”
记忆?我愣住了。
被“银行”标记后的记忆,都充斥着恐惧、绝望和被抽取生命力的痛苦。
抽取记忆,会不会对我造成伤害?
但是看着店小二那不容置疑的眼神,我知道,这是唯一的门票。
“……好。”我咬了咬牙。
店小二笑了笑,从柜台下拿出一个古怪的仪器,看起来有点像听诊器,又像摄像机。
“放松点,可能会有点晕。”
他将仪器一端贴在我的太阳穴上,另一端连接在一个闪烁着微弱荧光的晶体屏幕上。
一阵轻微的吸力传来,伴随着些许眩晕。
仪器发出嗡嗡的轻响,晶体屏幕上闪过无数快速变幻的画面和符号。
几分钟后,店小二移开了仪器,看着屏幕上定格的一些模糊影像和数据分析,眉头紧锁。
“规则具现化程度又提高了……‘清算人’实体化巡逻……主动搜捕封印节点……”
他喃喃自语,脸色凝重,
“看来‘虫’不仅醒了,还在试图彻底消化‘锁时之约’,将其完全纳入它的规则体系。一旦被它成功……”
他后面的话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他收起仪器,看向我,眼神里多了几分郑重:“你的‘房钱’付清了。跟我来吧。”
他转身走向大堂后方一扇不起眼的小门。
门后是一条向下延伸的石阶,石阶两旁的墙壁上镶嵌着发出微弱白光的石头,照亮了脚下。
我们沿着石阶向下走了很久,空气越来越潮湿冰冷,仿佛进入了山腹深处。
终于,前方出现了一点昏黄的光亮。
走出石阶,眼前是一个巨大的溶洞。
溶洞中央,有一个水潭,潭水漆黑如墨,深不见底。
水潭周围,盘坐着三个身影。
左边是一位穿着破烂僧袍,正在闭目诵经的老和尚,他手中捻着一串佛珠,佛珠每一颗石子都散发着微弱的时空波动。
右边是一位戴着厚厚眼镜的老者,他头发花白,穿着上世纪七八十年代蓝色工装。
他正在调整漂浮在面前的一个机械模型。
正中央,则是一位穿着古朴长裙的老妪。
她双手虚按在漆黑的水潭之上,口中念念有词,潭水随着她的吟诵微微荡漾,映照出无数破碎变幻的星辰倒影。
他们三人气息各异,却都与这片“虚隙之间”隐隐相连,周身散发着强大的力量波动。
店小二恭敬地行礼:“三位长老,有客到。带来了外面的消息,以及……‘信物’。”
三位“守契人”同时睁开了眼睛。
六道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