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日，他没说一句扫兴的话，只是……看着眼前的胤禩，胤祚垂下了眼睫，不忍直视。
“今后，我一定能……”
胤禩并未说完后半句话，只是望着远方的天。
他轻声问：“六哥，我可以的吧……”
年幼的时候，踩岁那么多人，被人排挤的小男孩，终究是让人正眼相待了。
……
此梦何归，能得几时好？
胤祚也不知道，他还是希望，这个梦能做的长一点，让胤禩……
现实太残酷了。
任何一个醒着的人，都要体会那或多或少的痛苦。
胤祚想，或许，有时候也是难得糊涂。
他不知道，到底会走向个什么结局，又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他……
胤祚还在惆怅，却想不到变数来的这么快。
明明才过了没几日的功夫，宫里喜气洋洋的日子刚红火起来，却打了个措手不及。
果然，胤祚心中感慨，只要风平浪静，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天黑压压的阴着，就等着暴雨倾盆将人淋成落汤鸡。
可能清静日子久了汗阿玛就不喜欢，非得投个炸药下去将水炸沸起来。
非得鸡飞狗跳不可。
在这个时候，胤禩最得意，最高兴，等着扬帆起航的时候，康熙猛的浇了一盆凉水下去，甚至可以说，是狠狠扇了一耳光。
觉禅氏，被康熙送出宫了。
这件事，别说胤禩了，胤祚都首料未及。
觉禅娘娘！
长生天，汗阿玛这是怎么一拍脑门的决定，根本不给八弟面子，胤祚都呆住了。
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可不管因为什么，对八弟都是无与伦比的打击啊！
胤祚都浑浑噩噩，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谁都受不住这冲击！
其实也不是没有先例在——
先前的安嫔李氏和敬嫔王佳氏就是都遣送出宫，回娘家去了。这俩可是当年七嫔的首位和第二名，稳压后来惠宜荣三位一头的人物。
无子封嫔，可见份量，他额娘当年也是有子才晋位的。
那安嫔，更是出身卓绝，傲视后宫，人家是开国名将抚西额驸李永芳的孙女，她祖父啥地位呢？第一位明朝降将，真汉军旗的翘楚！
大清拉拢汉人的中流砥柱。
这位就这么被汗阿玛送走了。
不止这两位位份不低的嫔位娘娘，还有……胤祚掰着手指头数了数。
还真不少，胤祚记得额娘和他说过，那几位格格，都是他出生之前的事儿了。比如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四等台吉博尔济吉特·多尔济的侄女），佟佳氏（广东廉州总兵官佟国玺之女）这都是当年入宫的名门贵女，家世嘛，都是稳压人一头的。
再数一数，还能数出些人来。
胤祚是真有些搞不懂，汗阿玛这遣送狂魔的决策。
但是前头那些，都是无子嗣无牵挂的，出宫人家说不定还更自在。
在宫里空熬时光，白白耗费的是青春。
炸出的血肉，煎出的疯狂，慢慢的熬煮，宫里的女人……
各位贵女出去，还另寻光明前途。
在这一点，大清真没那么封建，寡妇再嫁也是正常事，比如五哥的姨母郭络罗贵人，就是二婚嘛。
现在入关才多久？不……
胤祚想七想八，思绪乱飘。
但是，人家那些娘娘和觉禅娘娘不同啊！
八弟咋办啊！
天塌了……
胤祚都要昏倒在地，真的是，始料未及。
他还以为，八弟这样，觉禅娘娘好歹能过个好日子了呢。
结果，他还是低估了汗阿玛。
胤祚去永和宫请安的时候，德妃也哀叹连连。
“额娘和你觉禅娘娘关系不错，看着她这样，心里也……”
德妃顿了顿，“双姐一向是要强的性子。”
胤祚听着这话，也想起眉间常带一点愁，清风晓月不为伴，眉目如画，愁绪盈肠的觉禅氏。
声如莺啼，色若晓花，风雨催折仍不屈，百花丛中傲霜雪。
明明是极美极美的容颜，在宫中都是独一无二，艳冠群芳的，却日日眼含薄雾，眉心常蹙。
胤祚先前还一直不明白，觉禅娘娘虽不算多受宠，却一直在宫中有名字的，胤禩还那么争气。
现在胤祚有些回过味儿来了，汗阿玛啊，有你，咋不愁。
眼看着过两天好日子，八弟母子就要分离了。
天天提心吊胆的，谁也心情好不了！
德妃抿唇拭泪，心中也为这位故友悲伤。
都是为人母，她能体会觉禅氏的心情，若是让她如此，胤祚又该怎么办呢？换而言之，觉禅氏放心不下胤禩的，甚至，她会觉得她是胤禩的……那两个字，德妃不忍说。
“她这些年过的够苦了，谁能想到，万岁爷……”
德妃适可而止，到底有所顾忌，帕子掩在嘴角，神色戚戚。
胤祚瞧着德妃，也没什么办法。
这是什么？敲打吗？
汗阿玛敲打八弟，还是提醒他警告他？
胤祚头痛。
“额娘……说不定还有回旋的余地，您也要保重身体，日日为觉禅娘娘担忧，也……气大伤身。”
胤祚压着声音，可少气点汗阿玛，汗阿玛能更让您生气。
咱们气也没用。
唉，汗阿玛吧，说他是个好阿玛，又每天不想让儿子们安生，说他不好，却在很多方面比历代很多帝王好的多。
胤祚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他是真的哑口无言。
觉禅氏已经被送出了宫，安置在宫外。
胤祚没见着她，德妃却见过的，寥寥几句，胤祚就能在脑中勾勒出到底是怎一副情景。
垂泪不止，悲痛欲绝，眼睛都要哭瞎了。
这是德妃的描述。
纵使开口相求，汗阿玛也没能回心转意。
这么送出了宫，胤禩……
胤祚心情沉重，明明，八弟难得有这么高兴的时候。
很快，觉禅娘娘就能等到八弟娶妻，到时候看着儿子长大成人大婚，胤祚知道，胤禩和郭络罗格格感情很好。
明明，一切都刚刚好。
现在，却是……
胤祚有些茫然，昔日意气风发还在眼前，把酒言欢尚在昨日。
胤祚都不忍去听，何论去看。
后妃的事，他也没办法。
他离开永和宫回阿哥所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
明日还有早朝，胤祚恍恍惚惚，那，那先回去。
他游魂似的往前飘，到了自个家门前，却被一个黑影给吓了一跳。
“六哥，咱们一起去瞧瞧八哥吧。”
是胤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