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能怎么样,也只能如此了。”,白桐撅着嘴,嘴里絮叨着。
“听说,那可是乌斯进贡的敖犬,可矜贵着呢。
你以后见着它,尽量绕道走就好。
等日子一长,你和它熟了,自不会像如今这般害怕了。
床上的白桐绞着帕子不语,不怕?怎么可能?!
可如今自己这种地位,想要把狗赶跑是不可能的了。只能自己受着,凭什么啊!!
司农寺正堂内,气氛凝重如盛夏雷雨前的闷热。
冰盆里散发的些许凉意,完全无法驱散诸位官员眉宇间的焦灼。
秦小榆悄声步入时,正听到一位老臣在陈述关于祭祀山川、祈求风调雨顺的旧例,堂内众人大多颔首,却难掩神色中的无力。
寺卿柴大人见秦小榆赶到,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示意她入座,
随即打断了略显沉闷的讨论:“秦大人到了。她虽履新不久,然于农事常有新颖见解。
如今北方旱魃为虐,南方泽国水潴,常规之法恐难周全。
秦大人,依你之见,于防蝗、治水二事,可有良策?”
一时间,所有目光都聚焦在秦小榆身上。
有审视,有期待,也有几分因她年轻和“虚职”身份而带来的疑虑。
秦小榆深吸一口气,平息了匆匆赶来的喘息。
她深知在此等国家大事面前,她的建议必须既尊重传统,又切实可行,甚至需要一点超越时代的胆识。
她脑中快速过滤起以往的知识来,在站起身时,心中已有了初步的设想。
她向柴寺卿及诸位同僚微微一礼,声音清晰沉稳:
“谢.寺卿大人垂青。诸位大人方才所言,祭祀祈福,乃安定民心之要举,自当遵从。
秦某以为:应对天灾,除了.敬天法祖外,更需未雨绸缪,以人力补天时之不足。“
柴寺卿眉角轻微的动了动,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说得好!我想在坐的各位,定也对秦大人这未雨绸缪,甚有兴趣。大家不妨都好好听听。“
秦小榆抿了抿唇,“关于防蝗:书中有载:蝗灾起于旱,蝗卵孳生于干涸河滩、荒僻之地。待其成蝻,势便难挡。
故秦某以为,防蝗之要,在于‘除末固本’与‘早察早治’。”
除末即:减少蝗虫产卵地。
烦请大人,奏明圣上,敕令北方各州县,即刻动员民力,深翻晾晒河滩、湖滩、荒地之土,
将地下蝗卵翻出,经烈日暴晒或由禽鸟啄食,从根本上减少蝗蝻数量。
此虽耗费人力,然远胜于,蝗.起后颗粒无收之代价。
固本即:增强农田抗灾能力,鼓励乃至以官府名义推广间作套种之法。
如于豆田、薯田中适当套种麻、芥等有特殊气味之作物,或可扰蝗虫择食。
同时,深耕沃土,增施粪肥,使庄稼本身更为健壮,亦能增强抵御虫害之能。
早察早治:指建立乡、县、州三级蝗情监察上报之制。
设立奖赏,鼓励农人一旦发现零星蝗蝻,立即上报并就地扑杀。
以小队人马、网兜、烟熏之法,将之扑灭于萌芽状态,绝不能使其成势蔓延。
至于那南方水患后的治理…“,秦小榆思忖片刻,继续说道,
“水患之后,淤沙良田,水源污染,易生疫病,补种迫在眉睫。
治理需‘疏堵结合’、‘农桑并举’。”
清淤与疏浚:即组织灾民以工代赈,首要清理河道淤塞,加固堤防。
并非一味加高,而需考量水之流向,必要时开挖疏导分流之渠,为未来可能之水患预留通道。
清理出的河泥,可堆积肥田,改良土壤。
另外,水退后,更需抢农时补种。
除常规粟稻外,可大力推广生长周期短、耐涝性稍强的作物,如荞麦、早熟品种的芋头、速生菜蔬等。
这些,秦某想来,时下各地应该已经安排妥当了。
水后必防大疫,可责令地方清理污秽,填埋动物尸体,饮用熟水。
同时,水患中桑麻可能受损,可鼓励农户利用房前屋后、地势较高之地补种桑树、苎麻,
为来年纺织保留一丝根基,亦算多种经营,以度灾年。
灾后,亦可请旨堪舆地形,于上游合适之处,考量兴修陂塘水库,雨季蓄水。
旱季放水,或可稍解未来水旱之急。此事关重大,需长远规划,但当下应开始筹谋。“
秦小榆语毕,堂内出现片刻寂静。
她的建议跳出了单纯祈祷或被动应对的框架,提出了一系列具体、可操作的措施,
其中一些想法(如深翻灭卵、三级监察、推广速生作物、考虑水库)
甚至有些“离经叛道”,但细细思量,又极富实用性和前瞻性。
杨寺卿沉吟片刻,眼中闪过激赏,但语气依旧谨慎:“秦大人所言,颇有新意,尤其是防蝗之‘除末’与补种之选。
然,动员大量民力深翻土地、兴修水利,所耗钱粮甚巨,需圣上决断。
周主簿,即刻将秦大人所陈要点,并入我等先前议定之条陈,润色后急呈中书门下审议!”
她看向秦小榆:“秦大人,你既提出,便需负责。
防蝗选种诸事细节,会后你即刻拟定更详尽的章程呈上。非常之时,望你竭尽所能。”
负责!…万万不可!
这二字之重,让秦小榆有些站立不稳。她本就是个虚职啊…
让她适时提一些建议还行,真要实操起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自己这小身板,抗得住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