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道元的手指顿住了。他捋了捋花白的胡子,目光变得深远,仿佛穿透时光看向过去。大堂内静得能听见烛芯燃烧的细微声响。
过了许久,郦道元缓缓开口:\"我想到一个人,但是已经很久没有他的消息了,不确定他是否还活着。\"他顿了顿,\"此人行事诡秘,当年留下的线索极少。\"
杨檦突然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极低:\"是不是夏侯道迁?\"
郦道元明显一怔,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不错,我想到的正是此人。\"他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没想到这个名字会从你口中听到。夏侯道迁...那都是先帝时期的事了。\"
\"此人听说在南梁得罪权臣,投降后没多久就辞官隐居了。\"郦道元继续道,\"听说他的族侄夏侯夔出任南襄州刺史,官声不错。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人了?\"
杨檦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郦公,实不相瞒,我奉命调查最近的失踪案,所有线索都指向了城外的天净寺。\"他走近几步,声音更低了,\"我今日一早去见主持普惠,发现他的神态,很像我父亲杨猛所提及的故人。我幼时曾见过父亲辱骂夏侯道迁的画像,隐约觉得二人之间有些神似。\"
郦道元闻言,眉头紧锁:\"普惠大师在长安一带德高望重,信徒众多。若他真是夏侯道迁...\"老臣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此事非同小可。\"
\"更可疑的是,\"杨檦补充道,\"天净寺近半年香火钱突然暴增,但寺内并无大规模修缮。而且据线人报告,近日常有疑似梁国口音的人前去上香。
郦道元沉默良久,终于长叹一声:\"夏侯道迁当年确实才华横溢,若能忠心为国,本可成为一代良将。可惜...\"他摇摇头,\"若他与歹人勾结,务必严惩不贷。\"
杨檦郑重地点头:\"必不负郦公厚望。\"
就在两位朝廷重臣密谈的同时,长安城西的法华寺内,一场秘密行动正在夜色掩护下进行。十余名身着灰色僧袍却目露凶光的\"僧人\"正将一个个昏迷不醒的妇孺从暗门抬入寺院深处。
\"快些!天亮前必须全部安置好!\"一个身材魁梧的僧人低声呵斥,他脸上有一道从眉骨延伸到嘴角的伤疤,在昏暗的灯笼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这些被掳走的妇女儿童在前夜就被打晕,此刻如同货物一般被搬运着。他们将被藏匿在法华寺的地窖中——那是汉国建立前寺院用来关押欠债不还的香客的地方,阴暗潮湿,隔音极好。
法华寺主持净空大师站在廊下冷眼旁观这一切。他约莫五十岁上下,面容慈祥,与眼前这一幕形成诡异反差。一个年轻僧人小跑过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普惠师兄倒是会找地方。\"净空轻笑一声,声音里透着几分讥讽,\"天净寺出了事就往我这里塞人。\"他捻动着手中的佛珠,\"告诉他,这是最后一次。下次再有这种事,让他自己想办法。\"
年轻僧人躬身退下。净空望向黑沉沉的夜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法华寺与天净寺表面上各自为政,实则暗中勾结多年。在汉国建立前,两寺就靠着对香客放高利贷积累了大量财富。如今虽然改头换面,但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从未真正停止过。
地窖的铁门被缓缓关闭,落锁的声音在寂静的寺院中格外刺耳。净空转身走向自己的禅房,僧袍拂过青石板,没有发出丝毫声响。他知道,这些被拐来的人很快就会变成白花花的银子——梁国那边某些达官显贵,对魏国的妇孺可是出价不菲。
夜色更深了。长安城内,一场关乎无数人命的大网正在悄然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