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慕云眼神一暗:\"后来她被一个军官强占为妾...我就是那么出生的。\"
程锦心心头一酸,突然理解了周慕云矛盾的性格从何而来。
三天后,周慕云不得不离开。临行前,他握住程锦心的手:\"锦心,谢谢你。在这乱世能遇到知音,是我周慕云的福分。\"
程锦心没有抽回手,只轻声道:\"保重。\"
夏去秋来,程锦心与周慕云的关系越发亲密。他常带些稀有的戏曲抄本给她,而她则教他一些身段动作。陆明远看在眼里,忧心忡忡:\"锦心,他是军阀的人,不可不防。\"
程锦心不以为然:\"明远哥,慕云和那些人不一样。他帮了我们那么多...\"
陆明远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深深叹了口气。
十月初,周慕云突然匆匆来到戏班,神色凝重:\"锦心,大帅要强行征收戏园改建军营,三日内必须搬离。\"
程锦心如遭雷击:\"这...这是我们祖传的戏园啊!\"
周慕云握住她颤抖的手:\"别怕,我已经想到办法。大帅最宠爱的七姨太是个戏迷,明晚她会在百乐门设宴,只要你肯去唱一曲,讨她欢心,或许能挽回局面。\"
程锦心犹豫了。唱堂会已是不该,更何况是去百乐门那样的地方?
\"为了戏班,为了大家多年的心血...\"周慕云眼中满是恳切,\"就这一次,我保证。\"
看着周慕云真挚的眼神,程锦心点了头。
次日傍晚,程锦心随周慕云来到百乐门。奢华的包厢里,七姨太一身珠光宝气,周围站着几个军官,酒气熏天。
\"哟,这就是大名鼎鼎的程锦心?\"七姨太斜眼打量她,\"听说你从不给面子唱堂会,今儿怎么肯来了?\"
程锦心强忍不适:\"周副官说夫人爱听戏...\"
\"哈哈哈!\"七姨太突然大笑,\"周副官?他可真是会编故事!\"
程锦心愕然转头,却见周慕云面无表情地退到一旁,眼中再无往日的温情。
\"拿下!\"七姨太一声令下,两个士兵立刻扭住程锦心,\"'锦绣班'暗中传播革命思想,早就该办了!今天总算钓到你这大鱼!\"
程锦心不可置信地看向周慕云:\"你...骗我?\"
周慕云避开她的目光,声音冰冷:\"程小姐,识时务者为俊杰。\"
那一刻,程锦心仿佛听见心中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她突然笑了,笑得凄美绝伦:\"周慕云,黄鼠狼的眼泪,从来不值得怜惜。\"
士兵粗暴地将她押走时,程锦心最后看了周慕云一眼。那个曾为她挡雨、与她论戏的男人,此刻只剩下一身冰冷的军装和漠然的表情。
阴暗潮湿的牢房里,程锦心蜷缩在角落。三天来,她遭受了无数次审问,要她供出戏班中的\"革命党\"。她咬紧牙关,一个字也不说。
第四天夜里,牢门突然打开,周慕云独自走了进来。他军装依旧笔挺,但眼下有明显的青黑,似乎几天没睡好。
\"锦心...\"他声音沙哑,\"只要你签了这份认罪书,指认陆明远是革命党,我就能保你出去。\"
程锦心抬起头,凌乱的发丝间,那双眼睛依然明亮如星:\"然后呢?像你母亲一样,做某个军官的玩物?\"
周慕云脸色骤变:\"你怎么...\"
\"你告诉过我你母亲的故事,\"程锦心冷笑,\"现在你要重蹈覆辙,把我送给谁?张大帅?又或者说那只是你处心积虑的编造?\"
周慕云猛地抓住铁栏杆:\"你不懂!在这世道,要么吃人,要么被吃!我是在救你!\"
程锦心缓缓站起身,拖着脚镣走到他面前。尽管衣衫褴褛、遍体鳞伤,她的脊背依然挺直:\"周慕云,你记着。黄鼠狼给鸡拜年,终有露出尾巴的一天。\"
她突然伸手,快如闪电地扯下周慕云胸前的钢笔,在他惊愕的目光中,将笔尖对准自己的咽喉:\"要么放我走,要么带走我的尸体。你选。\"
周慕云脸色煞白:\"你疯了!\"
\"我师父说过,\"程锦心一字一句,\"戏子虽贱,骨气不能丢。\"
牢房外突然传来嘈杂声,接着是陆明远的喊声:\"锦心!你在里面吗?\"
周慕云神色大变,转身就要出去查看。程锦心趁机用钢笔撬开脚镣——那支笔是特制的,她早就注意到它的异常。
当周慕云发现上当转身时,程锦心已经挣脱束缚,一记手刀精准地劈在他颈侧。周慕云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这个唱戏的女子竟有如此身手,随即软倒在地。
程锦心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道:\"你以为只有你会演戏?\"她从周慕云腰间摸出手枪,迅速躲到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