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荣在战车上看得心在滴血。北平辽西军在半个多月以前还是自己抱有无限希望的援军,然而风云突变,他们成了卫铉的军队,如今更是反目相向,和自己所剩无几的精锐进行殊死搏斗。
仅仅只是战斗半个多时辰,自己的前军以及及时补上就被杀得摇摇欲坠、步步后退。更让葛荣担心的紧逼而来的上党数万精兵还没有加入战场之中,而自己手中已经没有多余的兵力可用。
另外一座指挥战车之上,刘师宗亦是目不转睛看着双方交锋。
他看出两军将士的勇武和意志其实没有多少差别,辽西军表现稍微好上一些;他们是杜洛周部署在平州的精锐,以作万一之用,平时操练不减。
但是刘师宗明白辽西军此番英勇表现,并非是平时操练的功劳。真正让他们勇往直前、悍不畏死的是杜洛周和葛荣大厦将倾。他们为了将功抵罪、建功立业,身后又有上党数万大军押阵,便放心大胆的将屠刀挥向曾经的友军。
葛荣今日若是大败,本人被掳获或杀死,投降卫铉的强悍的辽西军便有了“无坚不摧”的底气,战后只要花时间整顿一番,不久就会变成最为勇悍的军队之一。
随着时间推移,交战的双方将士不断有人倒下。枯萎的草地上铺满横七竖八的上体,血泊随处可见。
葛荣军第四阵中部被杀出一个巨大凹槽。后方还有更多军阵排着整齐队列前行的时候,前方将士且战且退,同时被三方围拢而来的辽西军挤在一起,他们生存的空间慢慢变小;离崩溃只剩一线之隔。
卫铉的战车也随着前军、中军的推进而向前,他在战车上也是看得清楚:敌军前军交锋不利,只能步步后退,队与队之间的空间被压缩到了极致。再退下去,只有崩溃一途。而前军已溃,对士气的伤害不可低估,便是中军已经杀上前来,也改变不了什么。
就在卫铉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葛荣的中军连连挥旗,斜后方的四支千人队徐步上前,填补中间那个“巨大凹槽”。然而朱昌符为首的前军在若干惠号令之下,将雁形阵变成犀利的锋矢阵,从攻防兼备变成全力进攻。
中军各军也在配合前方锋矢阵推进。
“若干惠事前怕这怕那的,可是我看他这番临机排兵布阵,异常出色,比很多人都要表现得好。”卫铉对左右说了声,目光看向葛荣军“刘”字旗、“李”字旗方向。
那里有五支千人队,位于葛荣中军右翼和后军之间,同时也是葛荣军关键之所在,此时竟然完全停了下来,与其他军队显得格格不入。
卫铉会心一笑,明白刘师宗要动手了。
刘师宗昨天晚上派遣使者求见,向自己表明身份,并且说今天会和李弼临阵倒戈,夹攻葛荣军。如今看来,他们已经做了万全准备。
葛荣也发现右翼停下了脚步,心中顿时大怒。自己的前军已然溃,中军手忙脚乱的顶上前方,一切不就是为了给侧翼创造机会么?但是你们竟然给我来个止步不前了。
正要遣人质问刘师宗、李弼,却听后阵传来阵阵喧哗,好像是阵脚大乱。葛荣猛然回首一看,却看到刘师宗和李弼的军队调转头上,猛然向中军将士射箭,同时组成一个锋矢军,向后军杀来,让他如堕冰窖,手中冰冷。
“大都督,刘师宗、李弼反了。”同车的司马子如看得大急、心惊胆战。
“我知道。”葛荣做梦都没有想到忠心耿耿的刘师宗、李弼会背叛,他气急攻心,只觉眼前一黑,几欲摔倒。
司马子如等人纷纷扶住,七嘴八舌的说道:“大都督,刘师宗和李弼临阵倒戈,向后军来,该当如何是好?”
“令后军、左右两翼向东撤退。”葛荣说罢,张口喷出一鲜血,整个人软软倒了下去。
众人七手八脚将葛荣扶下了战车。
此时的前军彻底崩溃,中军和后军将士四处乱窜,躲避辽西军、“刘李军”砍杀。左右两翼的骑兵一看不妙,立刻拨马先走;葛荣嫡系骑兵骑兵本想挽回局面,一看同袍都逃走了,干脆也跟着拔马跑路。
若干惠看到敌军如约倒戈,并且将敌军后阵搅得七零八落、杀得尸横遍野,心头大喜,拼命挥舞令旗,大声道:“前军、中军避开敌军右翼,全力杀敌。”
“杀、杀、杀!”号令传下,诸军依令全力押上。
葛荣的中军、后军本就被临阵反戈的“刘李军”杀得站不住脚,狼狈不已。此时又看到前方诸路敌军猛然进攻,士气顿时跌到谷底,他们自知必败,没了任何抵抗之心思。
一些将士在队主、都伯带领下拼死顽抗,一些人扭头向大纛方向集结。但更多人直接四散而逃。
大败之势已然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