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正埋头扒拉着饭,就见打旁边过道儿里过来几个穿蓝色工装的小伙子,
胳膊肘上搭着毛巾,手里端着铝制饭盒,叮叮当当地往这边走。
为首那主儿不是别人,正是一车间的李建国。
这小子在轧钢厂里头也算小有名气——倒不是说手艺多顶尖,
他是一车间的轧机调整工,技术上虽说还算拿得起来,可为人却轻浮得很,
整日价就惦记着寻个乐子、逗个闷子,在厂里年轻女工堆里名声可不怎么样。
这李建国最是爱出风头,但凡厂里有个联欢会、劳动竞赛什么的,他准是第一个往前冲,
恨不能把胸脯拍得震天响,就为了在众人跟前露露脸、显显能。
平时干活也不安分,隔三差五就找机会偷懒耍滑,
还总爱凑在工友跟前吹嘘自己那些“光辉事迹”,什么“上回我调的轧机,
效率比往常高了三成”之类的,听得人耳朵都起茧子。
这会儿他眼尖,一眼就瞅见了角落里的于海棠,俩眼睛顿时亮得跟灯泡似的,
脚下跟踩了风火轮似的快步凑了过来,脸上的笑堆得能挤出蜜来。
“海棠,你也在这儿用饭呢?”
他凑到桌边,语气里的殷勤都快溢出来了,
“晌午我在车间听着您的广播了,还跟旁边工友说呢,咱厂这广播员的嗓子,
那叫一个清亮,比戏楼子里的花旦还好听!”
于海棠眉头一皱,显然打心眼儿里不待见他,扒拉了两口饭,敷衍地“嗯”了一声,
下巴往刘清儒和吴程兵那边抬了抬:“我跟刘大哥他们一块儿吃呢,您没瞧见?”
李建国却跟没长眼力见似的,反而又往桌边凑了凑,身子几乎都快探到桌子上了,
瞥了眼刘清儒和吴程兵,又转向于海棠问:“这两位师傅是?”
没等海棠开口,何雨水先看不下去了,把手里的筷子往饭盒上“啪”地一放,
皱着眉说道:“你丫怎么这么没眼力见啊?没瞧见我们正吃饭呢么?
别在这儿碍眼成不成?”
她特意把“正吃饭呢”四个字咬得重重的,
那意思再明白不过——赶紧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可李建国愣是没听出弦外之音,反而陪着笑冲刘清儒几人拱了拱手:
“几位师傅好,我是一车间的李建国!往后在厂里有啥用得着小弟的地方,
您尽管吱声,保管给您办得妥妥帖帖的!”
说着就伸手要去拉旁边的空凳子,想坐下凑个热闹。
刘清儒不动声色地伸脚勾住凳子腿,往自己这边挪了挪,
手里的勺子还在饭盒里慢慢搅着,语气平淡地说:“不好意思啊小伙子,
这凳子有人了——我们科里还有同事一会儿过来,得商量采购的事儿,没多余位置了。”
李建国的手僵在半空中,脸上的笑也跟霜打了似的,一下子就垮了,
只好讪讪地挠了挠头:“那、那行,您几位先忙,先忙!海棠,我待会儿再来找您唠唠!”
说完,才不情不愿地磨磨蹭蹭走了,走的时候还一个劲儿地回头瞅于海棠。
看着他那没皮没脸的背影,何雨水撇了撇嘴,拿起筷子戳了戳饭盒里的菜:
“这丫平时不是挺能哏吗?嘴皮子耍得比谁都溜,怎么一见着海棠,
就跟丢了魂儿似的?真不害臊!”
于海棠叹了口气,把饭盒往跟前拉了拉,没精打采地说:“别提了,
这人天天搁食堂门口堵我,非说要请我去吃胡同口的炒肝儿,烦都烦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