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出烟盒抖出根烟,"那姓刘的敢这么横,保不齐有点来头。这年月,少沾是非。"
张屠户脸都绿了:"那我就真去赔罪?我这张脸往哪儿搁?"
"脸重要还是铺子重要?"
赵德山点着烟,"明儿天不亮你就扛着门板去,态度放低点。
我去街道值班室蹲一宿,要是姓刘的敢得寸进尺,我就以治安巡逻的名义过去打圆场。"
他弹了弹烟灰,"对了,把你那点好肉切二斤,用油纸包着给秦家送去,就说是赔礼。"
张屠户的喉结上下滚动,盯着墙角那半扇刚卸的猪肉,肥膘上还凝着层白霜。
他心里头跟揣了团火似的,既怕那姓刘的真拆他肋骨,又舍不得这肉铺的营生。
这铺子可是公私合营的,表面上挂着“公家特供”的木牌,实则他还占着三成股子,
每月能从柜上支不少现钱,要是真被姓刘的搅黄了,一家子老小喝西北风去?
可一想到明儿要扛着门板去秦家院门口站着,脊梁骨就像被冰锥扎着疼——
前儿还在跟相熟的人吹嘘要让秦家好看,转天就得跪下来给人舔鞋,这口气咽得比吞苍蝇还难受。
正憋着气,肉铺的棉门帘突然被撞得稀里哗啦响,王奎带着那几个鼻青脸肿的汉子闯了进来。
王奎脱臼的胳膊用破布条胡乱缠着,嘴角的血沫子冻成了暗红的冰碴,一进门就瘫在地上嚎:
“张经理!您可不能不管我们啊!那姓刘的下手忒狠,我这胳膊怕是废了!”
瘸腿的汉子光着脚踩在水泥地上,冻得直哆嗦,脚底板红得像煮熟的虾子:
“就是!我们可是听您的吩咐去的,现在落得这下场,您得给我们拿医药费!
少说得去趟医院拍个片子,再拿两副膏药!”
张屠户本就一肚子火,见他们来闹,顿时瞪起眼:“吵什么吵?这是公私合营的铺子,
不是你们能撒野的地儿!我让你们去敲打下秦家,谁让你们跟那姓刘的硬拼?自找苦吃!”
“您这话就不地道了!”
另一个脸上挂彩的汉子梗着脖子,“要不是您说秦家好欺负,
给了我们好处费,我们能去吗?现在我们伤成这样,您想赖账?”
几人顿时七嘴八舌吵起来,有说要去街道告他克扣工钱的,
有说要去公家揭发他利用肉铺资源挑事的。
张屠户被吵得脑仁疼,抄起案上的铁钩子往地上一摔:“都给我闭嘴!再闹把你们扔出去喂狗!”
要说这事儿的由头,还不是因为秦淮林那媳妇孟彩霞。
张屠户自打见了孟彩霞第一眼,魂儿就像被勾走了。
那娘们长得是真俊,眉眼弯弯,一笑俩酒窝,走路时腰肢扭得跟水蛇似的,看得他心里直痒痒。
他仗着自己在公私合营的肉铺里当经理,手里攥着点紧俏肉票的分配权,
又是街道治安组干事赵德山的表弟,觉得勾搭个乡下婆娘还不是手到擒来。
一开始,他总找借口往秦家附近凑,今儿送块边角料猪肉,明儿说自家腌的咸菜好吃给送点,
可孟彩霞根本不接茬,每次都客客气气地拒绝,
那眼神里的疏离和警惕,像根刺似的扎在张屠户心上。
他心里暗骂孟彩霞不识抬举,一个乡下出来的,装什么清高?
后来他见软的不行,就想给秦淮林找点麻烦,让孟彩霞知道,在这胡同里,还是得靠他张屠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