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御书房,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周安却觉得浑身发冷,里衣都被冷汗湿透了。、
伴君如伴虎,他今天可算真切体会到了。
刚才陛下那片刻的情绪失控,虽说很快就收敛了,却比任何大发雷霆都让人心惊。
“这裴应该只是碰巧吧。”
周安心里乱糟糟的,不由得加快脚步。
刚穿过一道宫门,就听见旁边有人阴阳怪气地开口:“周侍讲真是圣眷正浓啊,这才几天,又蒙陛下单独召见,真是让我等羡慕得很。”
周安脚步一顿,转头看去,正是那个面色阴沉的孙翰林,不知什么时候又冒了出来,靠在廊柱旁,一双小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周安在宫道上停住脚,转身对着孙翰林,脸上挂起恰到好处的笑:“孙大人说笑了,陛下垂询,不过是问几句永平府的民情琐事,哪来的圣眷?倒是孙大人久在翰林,德高望重,才是陛下时常倚重的肱骨。”
孙翰林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嘴角,那双小眼睛却还像淬了毒似的:“周侍讲太谦虚了,永平府之事闹得沸沸扬扬,周侍讲单枪匹马查出这么大贪墨案,这本事,哪是寻常‘民情琐事’可比?真是后生可畏啊……只是,”
他话头一转,声音压低了些,透着阴冷,“这上京不比地方,水深浪急,周侍讲年纪轻轻就身居清要,更得谨言慎行,一步走错,怕是万丈深渊呐。”
这话已经是明目张胆的敲打和威胁了。
周安面不改色,客客气气道:“多谢孙大人提点,周安记在心里了,日后在衙门里,还要多向孙大人请教。”
孙翰林冷哼一声,不再多说,一甩袖子转身走了,那青袍背影透着十足的不友善。
周安看着他走远,脸上的笑慢慢收了起来,目光沉沉。
夕阳西下,散值的时候到了,周安径直往家走。
刚拐进巷口,熟悉的卤肉香就飘了过来,周安脸上不由露出笑容:“这味儿是越来越香了,闻着就馋人。”
院门开着,阿童正蹲门口玩泥巴,一抬头看见他,立刻欢呼着扑过来:“爷爷回来啦!”
这一嗓子,院里立刻热闹起来。
周大牛从后院探出头,手上还沾着卤料,周翠拿着锅铲从厨房跑出来,宁竹茹也放下账本迎了出来。
“爹您先做会儿,饭马上就熟了,”周铁根用布巾擦着手问。
“嗯,”周安简单带过,弯腰抱起阿童,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往院里扫,装作随意地问了句,“逸安呢?还没从书院回来?”
宁竹茹心细,察觉公公今天似乎格外关注裴逸安,便答道:“逸安和墨轩一块回来的,在屋里温书呢,爹找他有事?”
“没事,随口问问。”周安按下心头疑虑,把阿童放下,深深吸了一口院里浓郁的卤香,“今天多来点卤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