斥候们陆续离开,只有咕噜还留在原地,他挠了挠自己绿色的后脑勺,脸上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的憨笑,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怎么了?还有什么问题吗?”杨浩看着他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忍不住笑道,“你这家伙,什么时候也学会吞吞吐吐了?有话就直说,别像那些人类贵族一样拐弯抹角的。”
咕噜被他这么一说,脸上的神情更窘迫了,他搓着手,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首领…我…我就是想跟您保证,我一定会好好完成任务的,绝对不会给您丢脸。妮娜…妮娜和我们的孩子还在橡树谷等着我回去呢,我可不能出事。”他说起自己妻儿的时候,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憨气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纯粹而又温暖的柔情,那是一个丈夫和父亲最本能的牵挂。
杨浩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他猛地转过身,用一种极其夸张的、充满了嫌弃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咕噜,然后抬起脚,毫不客气地在那家伙敦实的屁股上轻轻踹了一下。“笨蛋!你这家伙的脑子里装的都是石头吗?”他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了怒其不争的火气,但任谁都能听出其中那份隐藏不住的关切,“这种话是能随便在出任务前说的吗?你是不是那些人类写的蹩脚骑士小说看多了?不知道说这种话的人最后都回不去了吗?”
咕噜被踹得一个趔趄,他捂着屁股,脸上满是委屈和不解:“首领…我…我只是想表达一下我的决心…”
“表达你个头!”杨浩又好气又好笑地瞪了他一眼,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用防水油布包裹着的东西,塞到咕噜的手里,“这是莉娜最新研制的压缩干粮,用我们北境最好的牛肉和麦精做的,一小块就能顶一天的消耗。还有这个,”他又递过去一个扁平的金属水壶,“这里面装的是高浓度的烈酒,既能御寒,也能在关键时刻给伤口消毒。记住,无论什么时候,保住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你的命不只是你自己的,也是妮娜和孩子的,更是我们北境的!要是让我知道你为了什么狗屁的荣誉把自己折在外面,等我把你骨灰带回去,第一件事就是让妮娜改嫁!”
咕噜看着手中那沉甸甸的食物和水壶,又听到杨浩这番半是恐吓半是关怀的“恶毒”话语,那双憨厚的眼睛瞬间就红了。他知道,首领这是在用他自己独特的方式来关心自己。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将食物和水壶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然后再次重重地用拳头捶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声音因为激动而带着几分沙哑。
“首领,您放心,我一定会活着回来的!”
“滚蛋!快去准备!别在这里碍眼!”杨浩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将咕噜赶了出去,但当咕噜的身影消失在站台的阴影里时,他脸上的那副不耐烦的表情却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兄长般温暖而又带着几分担忧的复杂神情。
当天深夜,数十辆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农用马车,借着夜色的掩护,从铁岩城各个不起眼的侧门悄无声息地驶出,然后汇入通往南方索伦城的商道。这些马车上装载的都是些最常见的货物——成袋的谷物、新鲜的蔬菜、还有一些从山上砍伐下来的木柴。车夫们都是些皮肤黝黑、看起来沉默寡言的庄稼汉,他们低着头,默默地赶着路,偶尔才会用一种外人根本听不懂的、充满了各种奇怪喉音的方言交谈几句。没有人会注意到,在那些堆积如山的麻袋和木柴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声响。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这些不起眼的马车如同滴入水中的墨汁,悄无声息地渗透进了索伦城周边广袤的乡野。每经过一个村庄,就会有一两个“农夫”或者“货郎”从车上跳下来,然后迅速消失在村口的巷道或者田间的麦浪里。他们有的在村里的铁匠铺找了份打铁的零工,有的则在村口的酒馆里当起了端盘子的伙计,还有的干脆就在村外的破庙里住了下来,扮作一个四处流浪的乞丐。他们就像沙子融入沙漠,水滴汇入海洋,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却在不知不觉中,将一张巨大而又无形的情报网络,铺满了整个索伦城的东部边境。
而在那些规模稍大一些的集镇里,由阿黛拉亲自训练的、更专业的北境情报人员,也早已利用之前建立的商业渠道,开设了几家毫不起眼的杂货铺或者皮货店。这些店铺的后院,都隐藏着一部由最高级别的技术人员负责维护和操作的、功率更强大的固定式无线电台。这些情报站如同这张大网上的一个个关键节点,负责接收和整合来自各个村庄斥候小组的信息,然后再统一上报给位于铁岩城的最高指挥部。
所有的棋子都已就位,所有的猎犬都已潜伏。一张由电波和谎言编织而成的、针对沙漠之鹰的天罗地网,已经悄然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