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涂山的路比来时更显静谧。温玥牵着玄渊的手走在桃林小径上，续缘红线在两人头顶织成淡赤色的穹顶，将零星飘落的花瓣轻轻托住。玄渊的狐尾偶尔扫过她的脚踝，柔软的触感让她心头微暖，可指尖传来的妖力波动却总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滞涩——就像平静的湖面下藏着不易察觉的漩涡。

“在想什么？”玄渊低头看她，狐耳轻轻颤动。他将袖中的玉片攥得更紧，昨夜山林里残念的低语还在耳边回响，“找到所有碎片”的诱惑像毒藤般缠上妖丹，每走一步都要耗费心神压制。

“在想续缘仪式。”温玥笑着抬头，灵枢的光点在眉心若隐若现，“苏姑娘说要在苦情树最繁茂的枝桠下系红线，还要用我们的血浇灌姻缘花。”她没说的是，灵枢刚才又轻轻刺痛了一下，源头正是玄渊的胸口。

前方传来苏枕书的呼唤，她正站在涂山山门旁挥手，续缘囊里的红线虽仍黯淡，却已能发出细碎的荧光：“你们可算回来了！容容姐破译了玉片上的符咒，说是混沌封印的‘镇魂碎片’！”

涂山容容早已在议事堂等候，兽皮古籍摊开在案上，上面用朱砂圈出几行字迹：“混沌初封，灵枢分三，镇魂碎九。灵枢主平衡，镇魂锁残魂，九片集齐可彻底湮灭混沌余孽。”她指尖点在“九片”二字上，算盘珠子噼啪作响：“玄渊袖中那片是第一块，三百年前由温氏先祖保管，另外八片散落于当年参与封印的仙门旧址。”

“参与封印的仙门？”金凌皱眉，“金麟台古籍里从未提过此事。”

“当年参与封印的仙门后来都缄口不言。”涂山雅雅抱着胳膊倚在柱上，红色狐裘扫过地面，“温氏灭门后，镇魂碎片的下落就成了谜。容容查到，第二块碎片极有可能在金氏的旧库房——就是三百年前金光善掌权时修建的密室。”

玄渊的妖力突然一阵紊乱，残念在体内躁动起来，像是听到了熟悉的名字。他强作镇定：“我和温玥去金氏旧址，蓝先生和景仪公子擅长驱邪，可否同往？”

蓝曦臣温声道：“自然。忘机，你与聂宗主留守涂山，若有残魂异动也好应对。”蓝忘机点头，避尘剑在鞘中轻鸣，似在回应。

次日清晨，五人踏上前往金麟台的路。金凌骑着骏马走在最前，腰间的牡丹纹玉佩随着颠簸轻晃，他回头看向玄渊：“旧库房在金麟台西侧的禁地，我只能带你们悄悄进去，若是被族中长老发现……”

“放心，涂山的隐匿符还管用。”苏枕书递给他几张黄符，续缘囊里的红线突然指向玄渊，尾端泛着极淡的黑气，“玄渊先生，你的续缘线……”

玄渊立刻收敛心神，将残念压回妖丹深处：“许是路上沾染了瘴气，不碍事。”温玥却悄悄握紧他的手，灵枢的光芒渗入他的掌心，那丝黑气果然淡了些。

金麟台的禁地守卫比想象中森严，数十名修士手持金符巡逻，符纸上映着烈焰纹路。“是金氏的‘焚天符’，沾到就会燃烧。”金凌压低声音，从袖中摸出一枚令牌，“这是我母亲留下的禁地令牌，能暂时屏蔽符纸感应。”

穿过层层关卡，旧库房的石门终于出现在眼前。门上刻着繁复的符咒，与温氏祭坛的封印咒文一脉相承。金凌将令牌按在门上，石门缓缓开启，一股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极淡的纯阳之力。

“里面有金光瑶的气息。”蓝忘机虽未同行，蓝曦臣却对阴邪之气格外敏感，他抽出朔月剑，剑身泛着清辉，“小心，这里被动过手脚。”

库房深处立着九尊石柜，其中一尊的柜门虚掩着，里面空无一物，只留下一道黑色的抓痕。“碎片被拿走了？”苏枕书皱眉，续缘镜照向抓痕，镜面浮现出模糊的影像——一个穿黑衣的人影，脸上带着与诡道修士相似的符咒，抢走碎片时留下了这道痕迹。

“是残魂的追随者。”玄渊的竖瞳闪过红光，残念在体内嘶吼，似乎认出了影像中的人，“他们也在找碎片！”话音未落，库房突然剧烈震动，石门轰然关闭，无数焚天符从屋顶落下，燃起熊熊烈火。

“是陷阱！”金凌挥剑劈开袭来的火焰，“族中长老果然知道碎片的事，他们想灭口！”

蓝曦臣立刻弹响剑穗，清越的剑音化作屏障挡住火焰：“景仪，用‘寒泉’琴曲降温！”蓝景仪早已抱琴坐下，琴音流转间，火焰竟渐渐熄灭，露出墙后藏着的数十名金氏修士。

“金凌公子，勾结妖族，私闯禁地，你可知罪？”为首的长老须发皆白，手里握着一柄金鞭，“交出玄渊和那妖女，宗主或许还能饶你不死！”

“长老！碎片被残魂抢走了，再不追就来不及了！”金凌急声道。

长老却冷笑一声：“什么残魂！当年金光善先祖就该把这狐妖斩草除根，省得今日祸乱金氏！”他挥鞭抽向玄渊，金鞭带着烈焰袭来，正是金氏绝学“烈焰鞭法”。

玄渊侧身躲开，狐尾扫向长老的手腕，妖力与烈焰碰撞，发出滋滋的声响。“三百年前金氏勾结混沌的账，正好今日清算！”他体内的残念突然躁动，黑气顺着指尖溢出，险些缠上长老的魂魄。

“玄渊！”温玥立刻上前，灵枢的光芒将他包裹，“别被激怒！”她转头看向长老，凝兰剑（出发前特意取回）在手中出鞘，剑气直指长老，“当年先祖为护碎片战死，金氏不仅不感恩，反而助纣为虐，良心何在！”

长老被剑气逼退，脸色铁青：“妖女休得胡言！”他挥手让修士们进攻，符咒与法器齐飞，库房内顿时乱作一团。

蓝曦臣的朔月剑化作流光，劈开袭来的符咒；蓝景仪的琴音转厉，“裂冰”曲诀冻住修士的腿脚；金凌则挡在苏枕书身前，长剑挑飞靠近的焚天符。玄渊在灵枢的压制下稳住心神，狐尾与温玥的剑气配合，如同一道黑白交织的利刃，很快就将修士们逼得节节败退。

“住手！”一声怒喝从门外传来，金光瑶快步走进来，他穿着金星雪浪袍，脸上带着惯有的温和笑意，“李长老，误会而已，玄渊先生是金氏的客人。”

长老愣住了：“宗主？您怎么……”

“碎片之事我已知晓。”金光瑶走到玄渊面前，拱手行礼，“先祖当年确有过错，今日金氏愿助各位找回碎片，弥补当年的罪孽。”他从袖中摸出一张地图，“这是三百年前参与封印的仙门分布图，第二块碎片在聂氏的旧刀冢，第三块……在蓝氏寒潭洞。”

玄渊盯着金光瑶的眼睛，总觉得他的笑容背后藏着什么，可残念却异常平静，似乎对金光瑶并无敌意。“为何突然帮我们？”

“混沌若苏醒，金氏首当其冲。”金光瑶笑着摇头，“我只是为了金麟台的安危。”他顿了顿，补充道，“聂氏刀冢近日异动频繁，聂宗主传信说有邪祟盘踞，你们此去务必小心。”

离开金麟台时，夕阳已染红天际。苏枕书看着手中的地图，疑惑道：“金光瑶怎么会突然转变态度？他之前明明和诡道勾结。”

“或许是残魂的威胁超过了他的野心。”蓝曦臣温声道，“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去聂氏刀冢时需多留个心眼。”

玄渊没说话，袖中的玉片在触碰到金光瑶的气息后，表面的符咒亮了一下，残念在他体内低语：“金光瑶……有碎片的气息……”他握紧拳头，将这异样压在心底——现在还不是深究的时候，找到碎片才是首要任务。

三日后，众人抵达清河聂氏。聂怀桑早已在山门等候，脸上没了往日的散漫，折扇紧紧攥在手中：“你们可算来了！刀冢里的邪祟太诡异，聂氏弟子进去十个，只回来三个，还都失了魂！”

刀冢位于聂氏后山的峡谷中，远远就能看见黑色雾气从峡谷口涌出，夹杂着兵器碰撞的脆响。蓝忘机已在此等候，避尘剑上沾着未干的黑气：“里面是被残魂附身的凶尸，刀冢里的戾气滋养了它们。”

玄渊刚靠近峡谷，体内的残念就兴奋地嘶吼起来，黑气不受控制地溢出，与刀冢的戾气产生共鸣。“小心！”温玥立刻将灵枢的光芒注入他体内，“残魂在吸收戾气！”

聂怀桑展开折扇，甩出银线缠住最外侧的凶尸：“苏姑娘，快布隐匿符！我们从侧面包抄！”苏枕书立刻取出符纸，红线牵引着符纸落在峡谷四周，淡金色的光芒暂时挡住了戾气的蔓延。

刀冢深处堆满了残破的刀剑，每柄刀上都沾着干涸的血迹，凶尸们正围着一具石棺嘶吼，石棺上刻着聂氏先祖的名字——聂明玦。“碎片在石棺里！”玄渊的竖瞳穿透黑气，看见石棺角落嵌着半块玉片，正是镇魂碎片。

蓝忘机率先冲上去，避尘剑劈开扑来的凶尸，剑气斩断缠绕石棺的黑气：“景仪，清心音！”蓝景仪的琴音立刻响起，清越的旋律驱散了凶尸眼中的红光，它们动作渐渐迟缓。

温玥和玄渊趁机靠近石棺，凝兰剑劈开棺盖，镇魂碎片的光芒与玄渊袖中的碎片产生共鸣，发出淡金色的光晕。“小心！”聂怀桑突然大喊，一具体型庞大的凶尸从暗处扑来，正是聂氏失传的“凶尸傀儡术”所制，“这是我大哥当年封印的凶尸，怎么会被残魂唤醒！”

凶尸的拳头带着劲风袭来，玄渊立刻将温玥护在身后，狐尾暴涨，妖力与碎片的光芒融合，挡住拳头的瞬间，体内的残念突然爆发，黑气顺着手臂缠上凶尸的魂魄。“不好！残魂想控制凶尸！”温玥的灵枢光芒暴涨，刺向凶尸的眉心，“玄渊，用妖力逼退残念！”

玄渊咬紧牙关，脑海里闪过温玥的笑容、阿瑾的誓言，这些记忆化作利刃，将残念逼回妖丹深处。他猛地抽出石棺里的碎片，两块玉片同时亮起，光芒化作利刃刺向凶尸，凶尸发出凄厉的惨叫，化作黑烟消散。

石棺里除了碎片，还有一本残破的手记，上面是聂明玦的字迹：“混沌残魂善附于执念深重之物，刀冢戾气重，需以‘清心钟’镇压，钟在蓝氏寒潭洞……”

“清心钟？”蓝曦臣皱眉，“蓝氏寒潭洞确有一口古钟，传说是当年封印混沌时所用，只是三百年前突然失声，原来是镇压残魂耗尽了力量。”

玄渊将两块碎片放在一起，它们自动贴合，化作一块完整的玉片，上面的符咒更加清晰：“九片碎片集齐，可驱动清心钟，彻底湮灭混沌残念。”他的妖力在碎片的滋养下稳定了许多，可残念却像蛰伏的蛇，在妖丹深处静静等待时机。

离开聂氏时，聂怀桑将一枚聂氏令牌交给玄渊：“清心钟需要聂氏的‘镇魂刀’才能催动，这是我大哥的佩刀令牌，你们拿去用。”他顿了顿，神色凝重，“金光瑶那边不对劲，我刚收到消息，他派人在北境搜罗与混沌相关的古籍，恐怕另有图谋。”

玄渊握紧令牌，心中的疑虑越来越深。残念对金光瑶的异常反应、他突然的转变，都透着诡异。“我们先去蓝氏寒潭洞，拿到清心钟和第三块碎片再说。”

前往姑苏的路上，温玥发现玄渊越来越沉默，常常在夜里独自出神，指尖的黑气偶尔会在睡梦中溢出。她没有点破，只是将灵枢的光芒日夜笼罩在他周身，续缘红线也缠得更紧——她知道，玄渊在与体内的黑暗抗争，而她能做的，就是成为他最坚实的后盾。

抵达云深不知处时，蓝启仁已在山门前等候，他穿着深蓝色的道袍，手里拿着一卷古籍：“寒潭洞的清心钟近日异动频繁，钟身出现裂痕，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寒潭洞位于云深不知处后山，洞内寒气刺骨，中央的石台上立着一口青铜古钟，钟身刻满符咒，裂痕从钟口延伸到钟底，正不断渗出黑气。第三块镇魂碎片嵌在钟顶，光芒微弱，几乎被黑气掩盖。

“碎片在吸收清心钟的力量！”苏枕书的续缘镜照向古钟，镜面浮现出残念的虚影，“残魂在加速恢复，它想先我们一步拿到碎片！”

蓝忘机立刻抽出避尘剑，剑气劈开钟身的黑气：“需先修复清心钟，否则碎片拿不出来。”他看向温玥，“灵枢能滋养古钟，麻烦温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