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也是一种消耗。”
“……”卢锡安被噎的哑口无言。
围观着这两只虫今晚不知第几回合的斗嘴戏码,伊登嘴角的笑容渐渐隐去。
昨天从赛斯寝宫离开前,他让侍从帮自己传话,可要是那只雌虫还是没回去的话,一切就白搭了。
站在这里喝完第一杯酒后,伊登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比起在舞会上傻等,他还可以用宫廷内线来找虫。
真是蠢到家了。伊登·洛奥斯特。
“说真的,卢锡安,你为什么不去跳舞,放我和伊登清静一会?”
“你看清楚了,我没带舞伴,是自己来的!”雌虫翻着白眼,“我今晚只有两个目标。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当好护花使者。”
“我没记错的话,有虫说过,就是没有舞伴他也要来。”
“这是我们仨的共同决定!不要都赖在我头上!你干嘛不去跳舞?”
“没有兴趣。”诺里斯答道,眼皮擡也不擡,“我是来吃大餐的。”
“砰”的一声,空酒杯插|进两虫之间的空隙,被放到了桌上。
“我去透透气。”金发少年扭身离去,卢锡安和诺里斯慌张起身,追在后面。
“等等,伊登——”
无止境的喧嚣和汹涌而来的虫群让伊登烦闷不已。
虫群聚集代表着会有大量飘逸出的情绪。如今,他的精神屏障得到了夏恩的夸赞。可在他被焦虑啃噬的现下,他没法有效阻隔处理这些不属于他的情感。
他抓起袍角,今晚第一万次咒骂德米送来的这件礼服——它乍看很素雅,实际上细节非常多——那些珠链和精致的锁边像网子一样套在他身上,让他行动受限、喘不过气。
他从暗门绕上了三楼。卢锡安和诺里斯追丢了。伊登松了口气。大家都在一楼跳舞,这里现在只有他一个。
伊登解开胸前的盘扣,倚在栏杆上,视线下意识地在斑斓的色彩里寻找特定的对象。
赛斯。赛斯。赛斯。
他现在只想见到赛斯。该死的,他有二十天没见到赛斯了!
没有赛斯就像没有了空气。他原以为自己可以平静地接受。但直到夏恩要他回布鲁斯凯的那一刻,伊登才发现他完全不能接受他们就这样结束!
尤其是在他看到那些东西以后……
这还让他怎么放手?!
各种念头凝结在一起,在少年脑中旋转着。他白皙的脸颊泛起了红晕,饱满的唇微微发颤。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在黑暗中遮住了脸。
——你一定要坚定,一定要相信自己的直觉。
——请你等一等,再给他一次机会。
鼓声在他脑中敲击。伊登觉得自己好像醉了。他解开挂起的窗帘,缩进后面的小小露台,贴着墙面滑坐在窗台上。
——赛斯会来的。
——他绝对也不想这样结束。
直觉这样告诉他。而他信任它。
四肢越来越沉。伊登将脑袋放到膝盖上,回想着赛斯弥漫着雾气的紫灰色双眸,迷迷糊糊地沉入梦境。
他回到了小时候的布鲁斯凯。他跌跌撞撞地在跟在雌父雄父屁股后面跑来跑去,想要他们陪自己玩。
繁忙的军团长有心无力。有空的那只则没有耐心加很不靠谱。
他不是毫无心理压力地在拼图等各类游戏中赢了小虫崽,就是故事书还没讲完,小伊登正兴奋呢,他已经呼呼大睡。
不知道是谁告诉他的。小伊登某天突然顿悟了。孤独寂寞的小虫崽抱着雌父的大腿,说他很想要弟弟。
劳埃德哭笑不得。夏恩敲他的脑袋。然后抱着他,给他看休传来的照片视频。
‘你是有弟弟的啊。’夏恩指着照片里的黑发小雌虫,‘他叫赛斯。你是他睁眼看的第一只虫呢。’
小伊登将平板里的照片视频全翻了个遍,兴奋得一夜没睡。
让小小伊登一直很揪心的是——照片视频里的小雌虫总是没有表情。
他开心吗?还是很难过?他觉得无聊?还是只是困了?
这个哄骗的法子持续了两三个月就被小虫崽自己发现了。劳埃德满脸歉意。夏恩笑得前俯后仰。
虽然赛斯不是他真正的弟弟。但是自那以后,伊登一直在关注对方。他会缠着夏恩询问赛斯的消息,在吃到好吃的蛋糕时想‘留一块给赛斯弟弟’,并在睡觉时给赛斯空出枕头和位置。
四岁时,夏恩和劳埃德前往布鲁斯凯。伊登执意要跟去。拗不过小虫崽,两虫将他带上了航行舰。
小伊登终于在宴会上见到了黑头发的小雌虫。他比照片视频里的还要可爱。
成年虫在会场上觥筹交错。虫崽们在花园里自由活动。
精力旺盛的小小卢锡安自来熟地拉着伊登玩了很久,伊登则惦记着他的“弟弟”赛斯。他各个角落地找对方。终于在快要累瘫前,透过交错的枝叶,看到了一双紫灰色的眼睛。
系着领带穿着短裤黑发小雌虫双手抓着铁链,安静地坐在微微晃荡的秋千上。
伊登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股说不上来的难过和落寞。一下子,其他所有的小虫都不重要了。他只想赶过去,让对方停止内心的哭泣。
他从灌木丛下钻了过去。
‘要一起玩吗?’小伊登问。只要玩起来,对方就可以忘了不开心的事。
赛斯没有张嘴,只是呆呆地看着他。那股情绪有了变化。对方很高兴。
可是他就是不过来。伊登纳闷极了。再问了一次。这次对方飞快地摇头。
‘我只想和……和你……’
他不过来,那我过去就好啦。伊登蹲到赛斯面前,咧嘴笑了起来。这是他的弟弟。他要照顾他。
梦境里,叶子打着旋儿飘下,秋千晃晃悠悠。小雄虫清脆的声音中,两只小虫的脑袋越靠越近。
赛斯很少说话。但伊登知道他听得很认真。是他双亲和科特外第一只认真听他说话的玩伴。他一点都不奇怪。比那些背后说虫坏话的小虫好太多太多!
天色渐渐暗下来时,伊登要走了。他依依不舍地站起来。
‘我、我能……能和你做朋友吗?’黑发小雌虫结结巴巴地问道。
‘当然可以啊。’
伊登在学校很受欢迎。可这是第一次有虫正式说要和他做朋友。
伊登从没有那么开心过。他转过身,看到赛斯全身上下都在抖,脸涨得通红。但他紧抿的唇角挂着一丝小小的弧度。他为自己的回答兴奋得不能自已。
‘那从今天起我们就是朋友了。’
小雄虫笑了。他终于找到了合适机会,将见面时就涌起的冲动付诸实践——他抱住了赛斯。
当天回到家,伊登翻开日记本,用钢笔在纸页上整整齐齐地写下:
我要和赛斯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越来越大的喧哗声中,伊登慢慢地睁开眼。他揉着酸痛的脖子,从露台上起身。
短短十来分钟,他居然梦到了很久以前。那段记忆苏醒了。鲜活得触手可及。让他心脏怦怦直跳——
他想见到赛斯。他要告诉他。他不仅想和他做朋友,更想和他……
“哇哇哇哇!”
“好帅啊啊啊啊!我的梦中情虫!我好想睡他!!”
“是我们学校的?!谁的舞伴?!我能请他跳舞吗?!!”
轰然而起的嘈杂声如海浪一样掀了过来。
伊登从露台上探出脑袋,发现不知何时,学生们挤满了外面的庭院。他们你挤我我挤你,围在长长的红毯两侧,兴奋得高声呼喊。
一只黑头发的雌虫正从一辆超酷炫的限量版悬浮车上迈步而下。他很年轻,修长结实的身量堪称英挺矫健。一件短披风裹在他的肩上,/>
灯光下,他橄榄色的皮肤仿佛闪着淡淡的光。袒露在外的手臂和肩膀宽阔厚实、饱含力量。暗金色的螺旋形臂钏箍在他左侧上臂,与他另一只手上的单环交相呼应。
有懂行的虫已经在尖叫了。
臂钏是贵族雌虫很流行的装饰品。普通雌虫是没资格佩戴的。而它的圈数越多,代表佩戴的虫身份越是高贵。
这只雌虫戴的臂钏有8、9、10、11……
虫群静默了一下,紧接着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句:“皇子殿下!”
伊登体内猛地激荡起一股热流,仿佛海浪劈头盖脸地淹没了他。
他深吸了一口气。浑浑的每一块肌肉都在甜蜜的颤抖。
“赛斯……”
他朝下狂奔而去。
补完啦!
希望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