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早已过了农忙时节,朱元璋不用天天在地里忙活,面朝黄土背朝天,过起了正儿八经的退休老翁的田园闲散生活。
他脸上黧黑的面庞也渐渐有了几分冷白肤色,满头的白发,也被养出了不少乌黑亮丽的新发,看上去两鬓斑白,但后脑勺一大片发根处都已然变黑,想必再过上几个年头还真能够返老还童。
“凭什么?
做了同样的事。
他陆羽这混小子凭什么还是圣人,还左手公平右手惩戒?
咱当年不也惩办了一大批吗?”
“陛下跟自家置什么气,陛下如今在民间、在史书上不也是千古一帝了吗?比之汉文帝、唐太宗也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陛下难道还觉得不够?
陛下是君王,陆羽他是臣子,不一样的。”
在马皇后的劝说之下,朱元璋这才算是消了些气。
随后他看着手里面的《大明日报》,上面详细描述了关于河北磁州磁石的贪污一事。
看到上面居然牵连了这么多人,小到县城里的七品县官、八品县丞,大到巡抚大员都有。
也幸好那些布政使还有总兵率先表态,主管政务和军务的官员没有沦陷,否则的话,整个河北才是真的要迎来一场大动荡。
出事的人只会更多不会更少。
朱元璋哪怕仅仅看着《大明日报》的报道,也从字里行间琢磨出来了一些东西。
有的人看这报道只是图一乐,有的人却能在其中看出不一样的门道。
“妹子你说说,就这几个巡抚,哪来的胆子敢贪陆羽的磁石?这可是如今国朝最重大的实学项目,红头文件里的重中之重。”
“陛下的意思是,这洛阳新都里面也有人?”
马皇后和朱元璋是开国夫妻,一起从苦难中走来,所以很快就反应过来。
“是。”
朱元璋点了点头承认下来,随后摩挲着下巴,一双浑浊的老眼里放射出浓浓的杀气,“妹子你说说,会是咱哪个老兄弟?
宋国公冯胜,还是那诚意伯刘伯温?”
朱元璋猜测道。
马皇后白了他一眼:“诚意伯不是这样的人。”
言外之意,宋国公有这可能。
毕竟在这之前,不管是应天府还是洛阳新都,刘伯温一向清贫。
也就是随着实学项目开展,国库内库积攒了大批银钱,刘伯温这才偶尔出手,为他刘家积攒了些钱财。
在洛阳新都也算是中流砥柱之家。
不过要说贪污,以刘伯温的聪明才智,哪怕真做了也不可能这么糙、影响这么大,更何况就刘伯温的为人。
也做不出这种事。
“要给标儿提个醒吗?”
朱元璋问道。
马皇后摇了摇头:“陛下还是别操心了,交给小辈们。陛下能想到的,他们又岂能想不到?
就算想不到,武英殿里的一众大学士,还有陆羽——咱朱家的姑爷。
如今他负责此事,不妨就让他把这风头查到底,如此一来,下一次他所重点推进的实学项目才能够安稳推行下去。”
“总要给年轻人一些机会才是。”
朱元璋一听,的确是这么个道理,随后也就没再多言。
武英殿内,朱标也的确在探讨此事。
不用旁边的臣子提醒。
他就已然想到了其中关键。
只是一想到这件事他就头疼,只因在洛阳新都之内有嫌疑的人选实在太多了。
放眼望去,一众国公、负责实学项目的侯爵,包括朝堂上新被提拔不久的尚书侍郎,要说有嫌疑,大家都有;
要说没有嫌疑,好像又都不太像。
面前的几位大学士也是争论不休,并未一味地将责任全部推给新贵武将,奏疏之中也列出了不少怀疑人选。
可哪怕再三筛选,终究还是缺乏实际证据,一切都如无根之木。
同样的,洛阳新都内人心开始紊乱。
大明军校之内,魏国公徐达、信国公汤和、宋国公冯胜,还有傅友德这些老一辈的国公聚在一起,言语间也在商讨这件事情。
“不会是你们几个老家伙?”
魏国公徐达先开口。
他几乎是最不可能出问题的那一人,凭借魏国公的关系,实学项目早已参与了不少,哪里能看得上这点三瓜两枣?
就算真看上了,跟陆羽打个招呼,要一些磁石,那还不是自家人一两句话的事情,何必做这种多此一举的麻烦事?
徐达发问。
宋国公冯胜哼了一声,傅友德翻了个白眼,其他几位国公同样置之不理。
显然没人愿意解释。
毕竟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反倒有了嫌疑。
“既然不是哥几个,那就看看是不是家里面的臭小子。万一借着国公府的威势胡来,到时候被陆羽这小子查出来,那也不好看。”
被徐达这么一提醒,眼前的国公们一个个脸色微变。
也只有寥寥几个国公还算能沉得住气,像颖国公傅友德、信国公汤和、凉国公蓝玉。
他们家中的子弟,要么年纪尚小,要么早已能独当一面,在朝堂上也担任了职务,不会蠢到干这种事。
不过大明军校的这些国公能沉得住气。
文臣这边可就慌了,人人自危、草木皆兵。
不少文人,要么跑到武英殿大学士宋濂的府上,要么直接去诚意伯刘伯温的府邸打听消息。
甚至到最后。
有人还怀疑起了韩国公李善长。
如今李善长都不在洛阳新都,跑到了凤阳老家,可身为开国文臣之首。
他的嫌疑一琢磨,好像还挺大的。
“跟老夫有什么关系?
老夫现在都落魄到这般境界,这群人还要往老夫身上扣屎盆子,过分。太过分了。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韩国公李善长在凤阳老家听到许多文臣怀疑他的风声,瞪大了眼睛。
一时间,连怀中刚纳的第四十三房小妾那柔软的身子都顾不上了,拍着面前的黄花梨桌板,发疯一般大声怒喊。
把旁边的小丫鬟吓得直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