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左良玉、秦良玉、卢象升、孙传庭这些将领,又何尝不知?
“什么?”
左良玉听后一脸难以置信,疯狂摇着脑袋道,“怎么会?大都督他洪承畴不是那般的人。”
可他左良玉素来多疑,话一出口便又开始嘀咕:“他洪承畴,真不是这样的人吗?”
卢象升那边,心中暗道:“此事得向大都督要个解释,不然我大明数万大军,怕就要在这义州城内生死不知了。”
秦良玉虽是女子,却是当仁不让第一个来到大都督府宅的。
等孙传庭等人赶到时,秦良玉已站在了洪承畴对面:“还望大都督示下。若此事不解,恐怕城中军心浮动,于我大明、于这前线并非好事。”
秦良玉目光坚定,尤其在众人面前,大有顶撞洪承畴这三军主将之意。
在军中,这可是大忌。
若洪承畴将此事记下,大可把秦良玉安排到最危险的地方,让她落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并非全无可能。
洪承畴稳坐主位,宝蓝格衫的绸缎微微滑落。
他抿了一口清茶,目光平淡,见其他人也赶来,反应依旧不轻不重、不慌不忙。
见此一幕,卢象升狠狠踩了左良玉一脚,还瞪了他一眼。
左良玉翻了个白眼。
这种场合,还是得他左良玉出面才是。
谁让卢象升、孙传庭这些人一个个浓眉大眼,虽是打仗的一把好手,可人情世故的火候却差了太多。
只见左良玉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轻声一笑,主动上前打圆场:“秦将军,你这是何意?当面质问大都督,可是违反了军令。”
左良玉先是对秦良玉这同名之人一声呵斥,随即转身看向洪承畴,语气瞬间恭敬,嘴脸也换了一副:“可是大都督,末将这心里头,从昨儿到今儿也实在有些嘀咕。
您不妨稍稍透那么点儿情况出来,也好让咱们这些大老粗个个安心,继续为国征战不是?”
“呵呵。”
洪承畴放下茶盏,淡淡扫了左良玉一眼道,“你左总兵左大人,何时这么仗义执言了?”
“也罢。”
洪承畴缓缓起身,从怀里取出昨日豪格交给他的书信,递了过去让众人一一查阅。
“还真便宜了曹文诏跟黄龙两人。这么一件大功,就让他们白捡了去。”
左良玉一拍大腿,满脸不开心。
如今义州城外,大明、大清战力几乎旗鼓相当,谁也拿不下谁。
若是不出差错,这两国之战应当在此先行落幕,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虽有仗可打,却再难有大功可立。
这最后立功的机会,便只剩下那埋伏之处了。
偏偏之前立了军令前去埋伏的,是曹文诏和黄龙二人。
“这豪格的话,可信吗?”
孙传庭皱着眉问道。
“信与不信,便在一念之间,而我大明,必须相信。”
洪承畴语气掷地有声,带着独掌乾坤的笃定。
左良玉、卢象升他们这些人,也大体明白这洪大都督的心思:信了,或许还能给大清重重一击;可若是不信,便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安稳返回盛京。
换做谁,都会打算试上一试。
得知一切情况后,秦良玉也是个干脆的性子,丝毫不以女儿身找缓和,立刻对洪承畴赔礼道歉:“还请大都督责罚!末将定无怨言。”
“若真罚了你,恐怕这义州城的军心,才是真的不稳。”
洪承畴不声不响走到秦良玉跟前,言之凿凿地说了一句,“起来,秦大将军。下次不犯便是了。”
洪承畴给了台阶,可秦良玉却非要硬扛下去,依旧低着头缓缓说道:“若是再有下次,末将依旧敢犯。”
“只为报我大明拳拳之心。”
洪承畴见了,一脸无奈地失笑摇头。
好在左良玉机警,又出来打了个圆场,这事才算相安无事。
离开大都督府后,左良玉嗤笑着摇头,只觉得整个大明朝武将的未来,都快压在他一人身上了,像卢象升、孙传庭这些人,不是不知晓“人情世故”四个字,可偏偏是“知世故”却“不世故”,一个个都是才高心洁之人。
左良玉正感慨着,身旁经过的秦良玉忽然对着他微微欠身行了一礼,点头道:“此番,算我欠了左将军一个人情。”
“嗯嗯。”
左良玉随意点了点头,也没太将这事放在心上。
……
八月八,龙抬头,天色却隐隐变幻无常。
皮岛之处。
接连刮了几日的强风,过后又是几日的小雨,风雨不歇。
下雨时节,火炮虽依旧能发挥战力,却不可避免会受影响。
看着屋外不停的雨滴,黄龙面露愁容,时不时望向远处喃喃自语:“若这时候,正白旗多尔衮从这儿过,这埋伏效果可就要大打折扣了。”
“乌鸦嘴。”
曹文诏听了,狠狠瞪了他一眼,可心头却也不由猛地一揪。
两人就这么望穿秋水般看着远处,看的不是军情要报,是老天爷什么时候才肯放晴。
只有天放晴了。
他们这些武将才能安心。
一时间,两个大老爷们跟望夫石似的,在屋檐下矗立着,一动不动。
他们自是接到了义州城洪承畴的军令,在这皮岛之处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各处的火炮也已恭候多时,就等着正白旗多尔衮麾下的人手,全落入网中。
可这一次,老天爷似乎并不站在大明这边。
两人正言语交谈着,外面忽然闯进来一名斥候,浑身沾着细雨,快步冲进中堂大院禀报:“报!两位大人,皮岛不远处,发现大清船只踪迹,还请两位大人示下。”
“你果然是个乌鸦嘴。”
曹文诏没好气地骂道。
黄龙听了,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曹文诏见状,也只能叹了口气,没再多苛责,几日前他们便预料到了这种情况,如今不过是变成现实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