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可喜看了这《大明日报》上面的开篇内容,眉毛一扬,脸上的喜色肉眼可见,连装都不带装的,甚至心头还莫名涌出一股难得的庆幸。
幸好他跟着马光远来了这前线之处,没有随着孔有德、耿仲明等人亲随皇太极前去那朝鲜一战,否则此时此刻这般大的“幸运”,又岂会落在他的头上?
而到了如今,尚可喜再看《大明日报》,也不是看上面的内容,而是看起了《大明日报》本身。
“这报纸一物,石破天惊、开天辟地,有此报纸,怕是日后皇权集中更甚,不愧是太祖手段,想来应当是仙界之物,有此物在,其庙堂之上文人声势再无任何清流可言,天下官员也都是在这一张报纸之上昭告而出,朝廷作保、信誉背书,只要朝廷还在、大势还在,天下百姓舆论便尽归天子一人之手,如此,帝王之权,难以想象。”
尚可喜几近将这《大明日报》的万般妙处说得详略得当,妙不可言,可当他将这一切全部说出,才渐渐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他如今还身处大清,方才的情绪的确有些过于高涨了,似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意识到这点,尚可喜脸上狂喜的笑容猛地一顿,随后赶忙凝固,恢复了面无表情,但依旧忍不住看向范文程、马光远、佟养性三人。
天高皇帝远。
如今在这前线之处,一整个汉军人马就是以他们四人为主,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他们四人便能定下当下这汉旗的一切。
“几位,又是个什么章程?”
“太祖皇爷出手既能饶了那闯王高迎祥,想必饶了我等不算难事。
哪怕是洪武一朝,太祖皇爷连那元丞相纳哈出都能饶了,还能将其封侯镇守一方,而我等又有何不可戴罪立功?”
“想来太祖皇爷定当也能宽恕。”
一边说着,尚可喜也算豁了出去,《大明日报》上的内容彰显,这便是对于他们这些叛明悍将的“千金买马骨”,自是要做一个典型。
“智顺王可是大清的王爷,到了大明顶多也就只是个总兵,哪怕日后再加官进爵,想必顶天了,也就只是个侯爷。”
“哪里有这异姓王来得风光?”
范文程幽幽开口。
尚可喜听出这话里的阴阳怪气,目光一凝,讥讽反驳:“那也比不得范大学士,大清皇上可是才立下了这密院衙门,范大学士那才是真正的重中之重。
如今范大学士又是个什么章程?
包藏祸心,还是打算告知大清皇上?”
“依我尚可喜看来,这大清迟早要完。”
尚可喜知道。
他进了这军帐后的表态,恐怕已被范文程他们几个人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所以便狠下心来一条路走到黑,将错就错到底。
“王爷就这么决断,未免太快了?”
马光远忍不住问道。
尚可喜听后,脸上的神情忽而变得平静,却带着一分难以言喻的轻松喜悦:“马将军、佟将军,难道不知这清廷对我汉人如何严苛?
虽是封了个异姓王,可那又如何?
大清可是不讲规矩的。
放眼大明,即便是太祖皇爷,只要我等臣子未曾做出谋逆之事、造反之举,未曾触犯大明律法,大明朝任何一个皇上都不会诛杀我等。
可在这大清?
想必哪怕有朝一日,马将军、佟将军二人得罪了哪一个满八旗的贝勒爷,掉了脑袋也就掉了脑袋,没人会伸冤的,指不定佟将军掉了脑袋,马将军还要离得远远的,还要将佟将军家中的妻妾、女儿全都恭恭敬敬地递给那位贝勒爷。
当他家里面的金屋藏娇,一应玩物?”
尚可喜含沙射影、指桑骂槐,说的却是盛京城中的事实。
对于满人而言,这是司空见惯,可对于汉人而言,这便是一个男人一生之中几乎堪称最大的耻辱。
而这种事情哪怕在大明也有可能出现,但的确是极个例。
若是广而告之,不光彩的是其本人,在官场会被排挤、被天子厌弃,在商海之内也会家财散尽,无人再敢同这帮人做生意。
大明起码装也要装出个样子来,不像大清,实在是让人心寒。
没得选的时候倒也罢了。
有的选,没人不想给自己留条退路,更何况如今这路就这么正大光明地摆在他们面前,连那高迎祥都被赐了丹书铁券,意义重大。
后世子孙或许不成,但在他们这一代,定然能够重归大明的怀抱,浪子回头,走上原本正确的路子。
见马光远、佟养性二人先是惊愕,然后愤怒,随后又重归平静,尚可喜继续趁热打铁:“听说范大学士家中那最宠的娇妻美妾,前几日被那阿济格贝勒爷看上了。
不知眼下范大学士在这前线之时,那家中的小娘子究竟是乖乖待在家里,还是被那位贝勒爷接了去,日日夜夜笙歌?
可真是让人好奇得很。”
尚可喜一说,方才还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范文程脸色当即骤变。
他这张老脸铁青得很,半边白半边青,看上去极为难看。
此刻的尚可喜在这军帐之内大杀特杀,似是一人舌灿莲花,同面前的三人大战一场的架子。
尚可喜继续开口:“马将军,汉旗之内火炮营那些专门负责的一应火炮,由之前的两位巧匠制作而出,可本王偶然间打探到,这些火炮似乎全都有其缺漏之处……”
“这该不会是马将军留的一个后手?”
顿时,马光远脸色微沉,看着尚可喜,这智顺王的目光也初显悚然,却是没想到他这事做得如此隐秘,居然还会被人知晓。
他马光远是汉人,自然知晓臣子之义,但更知晓他在大清朝廷之中的地位。
狡兔死走狗烹。
这过河拆桥的事,史书之上写得够多了,当然是要防范一二的。
“还有佟将军,听说前段时日私吞了某位贝勒爷的家财,足足将近有三万两白银,要是被那贝勒爷知晓,恐怕也吃不了什么好果子。”
看着面前的佟养性,尚可喜眼神几近杀人一般,却是丁点儿也不怕,大有大不了大家伙一起同归于尽的架势,“对了,好像还有一档子事来着,佟将军的胆子可是我们在场几人最大的,为色所迷,却是连那位八旗旗主多尔衮家中的一门福晋也都勾搭到手了,不得不说,佟将军还真是龙精虎猛。”
“人家多尔衮在那漠南蒙古之处为大清忠心耿耿,这家里面却是被哪个野男人给起了火,还真是照顾体贴周到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