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渐小,阳光从云缝里漏下来,照在两张半张的地契上。福伯颤抖着将它们拼在一起,果然严丝合缝,契尾还盖着当年县衙的红印。“是我糊涂,”福伯老泪纵横,“老太爷临终前说‘木匣里的东西要等姓李的孩子来取’,我还以为是胡话……”
少女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张揉皱的药方:“这是我在偷木匣时从桌缝里捡到的,上面写着‘西街药铺取药’,我不识字,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梅超风展开药方,墨迹是新的,药名却是些活血化瘀的药材,落款处的字迹与撬锁的划痕比对,竟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去西街药铺。”她当机立断。
药铺掌柜见了药方,脸色骤变:“这是今早一个穿黑衫的男人来抓的药,他说……说郭府的老仆摔伤了,让我多配些麻药。”他指向后院,“那人买了药就往后门去了,说是要去郭家老宅‘取件东西’。”
众人赶回老宅时,正撞见个黑衫汉子从东厢房翻窗而出,怀里抱着个小木箱。程瑶迦剑随身走,拦住他的去路,剑锋挑开箱盖,里面果然装着几十张银票,还有封信,写着“待拿到地契,便将郭李两家的恩怨报官,让郭家身败名裂”。
汉子见事败露,从腰间抽出短刀就刺,梅超风侧身避开,手肘正中他的肋下,短刀脱手飞出,插进院中的老槐树。“你是李家的远亲,”梅超风声音清冽,“觊觎李家田产,才挑唆少女偷木匣,想趁机吞没银票,对不对?”
汉子瘫倒在地,嘴里还在狡辩:“是他们郭家欠李家的!我只是替李家讨回来!”
“讨回来该光明正大,”福伯怒道,“用这等阴私手段,对得起地下的老太爷和李老爷吗?”
少女将地契和银票捧在怀里,望着满屋的狼藉,忽然对福伯屈膝一拜:“福伯,对不起,我不该偷偷摸摸来偷东西。”福伯慌忙扶起她:“傻孩子,是我们郭家该给你一个交代。”
三日后,郭家老宅的铜锁换了把新的,福伯带着少女在祖宗牌位前焚香立誓,将田产正式归还李家,银票也换成了新的地契。巷口的孩童们又围着老槐树玩耍,只是这次捡的不是碎木片,是福伯撒的糖果,嘴里唱着“木匣里的宝贝回家啦”。
梅超风与程瑶迦离开槐荫里时,福伯和少女送到巷口,少女将那支银簪送给程瑶迦:“娘说这簪子能认亲,以后咱们就是姐妹了。”程瑶迦接过簪子,与自己的那支并在一起,两支缠枝莲仿佛在阳光下绽放。
雨后天晴,老槐树的枯叶被风吹得漫天飞舞,程瑶迦望着郭府门楣上重新描过的“郭府”二字,忽然笑道:“前辈,这木匣里的秘密,倒像是场被岁月蒙尘的误会。幸好老太爷留了后手,不然真要被恶人钻了空子。”
梅超风点头,指尖抚过衣襟上沾染的槐叶清香:“世间事多是如此,看似惊天动地的阴谋,拆开来看,不过是人心的贪与疑。就像这老宅,锁能防贼,却防不住心里的暗鬼,唯有坦诚相见,才能让所有秘密都见得了光。”
程瑶迦望着渐行渐远的巷口,忽然在马上吟道:
“雨打朱门锁锈深,木匣藏怨几浮沉。
银簪认处亲缘显,地契拼时恩怨沉。
风卷叶,日照林,百年宅第见初心。
何须暗室寻踪迹,坦荡胸怀是正音。”
梅超风侧耳听着,风声里仿佛还能听见老宅的木板吱呀作响,像是在诉说一个简单的道理:人心如匣,藏着怨怼便会生锈,唯有打开来,让阳光照进去,才能让所有秘密都化作尘埃,只留下该有的温暖与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