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染坊黑白纠缠(2 / 2)

“说了有什么用?”老染匠叹道,“万盛记说我们是造谣,还放狗咬了去理论的人。”

梅超风忽然对王掌柜道:“你这‘云青’色,用的是何种染料?”

王掌柜道:“是用墨河上游的‘靛青草’加酒糟发酵,再用石灰水点染,工序要七七四十九天,绝不含半分毒物。”

“好,”梅超风点头,“取你的染料与万盛记的布来。”

染匠们很快取来两样东西。梅超风将万盛记的布浸入清水,水色立刻变得乌黑,散发出刺鼻气味;而王掌柜的染料入水,只泛起一层温润的青蓝,带着草木清香。“大家看清楚了,”梅超风声音传遍河滩,“何为良,何为劣;何为守艺,何为逐利。”

林宝脸色煞白,却仍嘴硬:“不过是些小伎俩,想骗谁?”

“骗?”梅超风冷笑,“你可知‘曾子杀猪’的故事?曾子为了让孩子信诺,不惜杀掉家里的猪。这世间的信任,就像染布的底色,一旦被脏水玷污,再想染回原色,难如登天。你今日用毒布、脏水赚的钱,迟早要加倍还回来——不是还给药,是还给这被你弄脏的人心。”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原来是府里的巡检路过,听闻墨河堡出事,特意赶来查看。他看到河滩上的乱象,又验了水样与布匹,脸色越来越沉。林宝见状,慌忙道:“巡检大人,这是误会,都是他们嫉妒我生意好……”

“误会?”巡检打断他,指着乌黑的河水,“你把墨河当成自家的排污沟,用劣质染料坑害百姓,还敢说是误会?县丞要是知道你给他惹了这等祸事,你以为他还会护着你?”

林宝瘫软在地,面如死灰。巡检当即下令:“查封万盛记,将林宝及其党羽带回府衙查办!墨河上游的排污口立刻封堵,由王掌柜牵头,组织染匠们清理河道,所有费用由万盛记承担!”

村民们欢呼雀跃,王掌柜握着梅超风的手,激动得老泪纵横:“姑娘,你不仅救了元顺染坊,更救了墨河堡的水,救了我们的根啊!”

梅超风望着渐渐清澈的河水,轻声道:“救水的不是我,是你们心里的‘守’。守着手艺的本分,守着天地的公道,就像这染布,底色正了,再复杂的花色也不会乱。”

程瑶迦帮着染匠们重新晾晒布匹,看着阳光下泛着温润光泽的“云青”色,笑道:“前辈,这染布的道理,倒像是做人的道理。用了黑心染料,再鲜亮也透着邪气;守着本分,哪怕素色也自有风骨。”

王掌柜闻言,在染坊门口立了块新碑,上面刻着“守色如守心”五个字。他对梅超风道:“姑娘放心,只要墨河的水还在,元顺染坊就会守着这五个字,绝不让黑心布再玷污了墨河堡的名声。”

几日后,梅超风与程瑶迦离开墨河堡。王掌柜带着染匠们送到河边,手里捧着一匹崭新的“云青”布:“这布是用新澄清的河水染的,送给姑娘做件衣裳,也算留个念想。”

梅超风接过布匹,指尖传来细腻的触感,仿佛能摸到染料中草木的呼吸。“这布的颜色,像极了墨河的天,”她轻声道,“干净,透亮,这才是天地该有的颜色。”

程瑶迦回头望去,只见墨河的水泛着粼粼波光,河滩上的布匹如彩色云霞般舒展,染匠们的笑声与捶布声交织在一起,透着劫后余生的踏实。她忽然笑道:“前辈,你说这世间的黑白纠缠,是不是就像染缸里的颜色?只要底色是正的,再乱的色也能分出青红皂白。”

梅超风点头:“不止是底色,还有染匠的手。手稳了,色就匀了;心正了,黑白就分明了。这墨河堡的染坊,染的是布,守的却是人心的原色。”

两人乘舟顺流而下,墨河堡的身影渐渐远去,唯有那抹“云青”色,像一块温润的玉,印在记忆里。梅超风知道,墨河的水还会继续流淌,染坊的锤声还会继续回荡,而“守色如守心”的道理,会像染料渗入布匹一样,慢慢渗入每个墨河堡人的心里。

这或许就是最朴素的哲学——不必谈高深的义理,只需守着本分,护着天地,让水归水,色归色,心归心。而这种守护,比任何凌厉的爪法都更有力量,因为它能让黑白分明,让公道落地,让每个寻常日子,都像那匹“云青”布一样,透着干净与透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