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琛捏着那块麒麟玉佩,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和田暖玉独有的温润。
火光跳动,映照着玉佩底座那个微小的、用金线镶嵌的“李”字,烫得他心里猛地一沉。
他抬眼看向那个小男孩。
男孩正缩着脖子,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戒备和惶恐,小手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空荡荡的脖颈。
其他的孩子都在狼吞虎咽地啃着干饼,只有他,一口没动,只是死死盯着林琛手里的玉佩。
“这是你的?”林琛的声音放得很轻,怕惊扰了这群受惊过度的小兽。
男孩没有回答,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嘴唇抿得发白。
“别怕。”林琛将玉佩递到他面前,“吃完东西,我还给你。”
男孩看着眼前的玉佩,又看看林琛,迟疑了片刻,终于伸出脏兮兮的小手,接过了林琛递来的一块干饼,小口小口地啃了起来。
林琛收回玉佩,将它揣进怀里。
这块玉佩,现在不是饰物,是一块能引爆整个长安城的霹雳雷火。
袁天罡的胆子,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他不仅仅是在用流民、逃犯炼丹,他已经把手,伸进了皇城,伸向了李氏皇族。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院外传来,打断了林琛的思绪。
裴元澈带着一身寒气,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林琛!成了!”他压低了声音,但语气里的兴奋藏不住,“永安坊那边已经收尾,人赃并获,那个独眼龙被武侯当场拿下,罪名是惊扰街市、冲撞骡马,够他在大牢里待一阵子了。”
“这些就是……”
林琛点了点头,没说话。
裴元澈的目光扫过孩子们苍白的小脸和手腕上淡淡的勒痕,牙关咬得死紧。
他走到林琛身边,刚想再说什么,却发觉林琛的神情有些不对劲。
那不是劫后余生的轻松,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怎么了?”裴元澈皱眉,“事情不是办妥了吗?”
林琛没有回答,只是从怀里掏出那块玉佩,摊在了手心。
裴元澈的目光落在那块玉佩上。
他出身将门,自小见过的宝物无数,只一眼,就看出了这块玉的成色非凡。
温润,通透,毫无瑕疵。
麒麟的雕工更是栩栩如生,连鳞片都清晰可见,绝非民间匠人能有。
他的呼吸微微一滞。
然后,他看到了麒麟底座那个金光闪闪的“李”字。
国姓。
裴元澈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他猛地抬头看向林琛,又难以置信地看向那个抱着干饼的小男孩。
“这……这……”他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完整。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几乎冻结。
他们救出来的,不只是一车普通的童男童女。
这里面,有一个皇子龙孙!
“袁天罡……他疯了!”裴元澈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暴怒和恐惧,“他竟敢对皇族下手!”
他猛地转身,握住了腰间的刀柄。
“我这就进宫!禀明天后!我要带金吾卫踏平那座长生观!”
“站住。”林琛的声音不大,却让裴元澈的脚步硬生生停在了原地。
“你现在进宫,然后呢?”林琛站起身,走到他面前。
“你拿着一块玉佩,带着一个吓破了胆的孩子,去告诉天后,国师在拿他的孙子炼丹?”
“天后会信吗?”
“就算信了,你大张旗鼓地带人去围剿终南山,袁天罡经营多年,会坐以待毙?你冲上山,只会看到一座空观,找到几具被灭口的道士尸体。所有证据都会被销毁,所有线索都会中断。”
“到那时,你拿什么向天后交代?我们又拿什么,去挖出藏在京城里的那张大网?”
裴元澈的胸膛剧烈起伏,握着刀柄的手背上青筋虬结,但他知道,林琛说的是对的。
冲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反而会打草惊蛇,让他们之前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