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琛伏低身子,借着假山和花木的掩护,猫着腰,一点点靠近那间亮灯的屋子。
窗户上糊着厚厚的窗纸,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他绕到屋后,发现一扇小窗虚掩着,大概是用来通风的。
水声更清晰了。
林琛凑过去,透过窗缝往里瞧。
屋里热气氤氲,一个巨大的木桶摆在中央,一个女人的背影,在屏风后若隐若现。
就是现在。
他从怀里取出一根细如牛毛的竹管,对着窗缝,轻轻吹了一口气。
一股无色无味的轻烟,混着水汽,飘进了屋里。
这是高长恭给他的“三更倒”,药性不烈,但足以让一个毫无防备的人,在放松的状态下迅速昏睡过去。
屋里的水声,渐渐停了。
林琛在窗外静静地等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确认里面再没有任何动静之后,才从后窗翻了进去。
他落地无声,像只狸猫。
屏风后面,一个女人赤身裸体地趴在浴桶边沿,长发湿漉漉地垂下,已然昏睡过去。
林琛没有多看一眼。
他迅速扫视整个卧房。
梳妆台上,摆满了瓶瓶罐罐,还有各式各样的首饰。
衣柜里,挂着绫罗绸缎。
都不是。
他的视线,最后落在了那张雕花大床上。
床头的暗格?还是枕头底下?
他走到床边,伸手掀开了枕头。
枕下空空如也。
他又伸手去摸床板,敲了敲床头。
“吱呀——”
身后的房门,毫无征兆地,开了。
林琛的身体在一瞬间绷紧,猛地回头。
门口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本该在浴桶里昏睡过去的花三娘。
她不知何时已经穿上了一件薄如蝉翼的红色纱衣,正倚着门框,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她手里把玩着一个巴掌大小的黑色檀木盒子。
“小哥儿,是在找这个东西吗?”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刚出浴的慵懒,还有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林琛的瞳孔微微收缩。
中计了。
从他踏进这个院子开始,或许,从他向那个小丫鬟打听消息开始,他就已经落入了对方的圈套。
浴桶里的,根本就不是花三娘。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林琛的声音很平静,仿佛被堵在屋里的不是他。
“你身上的味道。”花三娘咯咯地笑了起来,花枝乱颤,“一股子猪市街的穷酸味,混着独眼龙那老家伙院子里柴火的霉味。这么独特的味道,整个安业坊,都找不出第二个。”
她向前走了两步,红色的纱衣在灯下,几乎是透明的。
“那老瞎子,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来我这儿送死?”
林琛没有回答。
他在飞快地计算着自己和门口的距离,以及对方可能的出手方式。
“不说也没关系。”花三娘停下脚步,她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手里的黑檀木盒子,“我猜,他一定告诉你,拿回这个盒子,就帮你摆平滚地龙那个废物,再给你一笔钱,对不对?”
她脸上的笑容,愈发妖冶。
“不如,我们来做一笔新的买卖。”
花三娘将那盒子,轻轻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然后,她从发髻上,拔下了一根金步摇。
步摇的尖端,在灯下闪着幽蓝色的光。
“你帮我杀了他。”
“这个盒子,归你。我再给你双倍的价钱。”
“安业坊里,我花三娘,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