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嬴政与燕太子丹的命运纠缠(2 / 2)

公元前227年,荆轲带着督亢地图和樊於期的首级,以燕国使者的身份前往咸阳。同行的还有燕国少年勇士秦舞阳,他被选为荆轲的助手,负责在刺杀时协助荆轲。太子丹亲自送荆轲至易水河畔,“太子及宾客知其事者,皆白衣冠以送之。至易水之上,既祖,取道,高渐离击筑,荆轲和而歌,为变徵之声,士皆垂泪涕泣。又前而为歌曰:‘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复为慷慨羽声,士皆瞋目,发尽上指冠。于是荆轲就车而去,终已不顾”(《史记·刺客列传》)。易水送别,成为中国历史上最悲壮的场景之一,也预示着这场刺杀行动的必死结局。

荆轲抵达咸阳后,嬴政得知燕国使者带来了督亢地图和樊於期的首级,大喜过望,立即在咸阳宫举行隆重的接见仪式。按照秦国的礼仪,使者上殿不得携带兵器,且需由秦国官员引导。荆轲手捧装有樊於期首级的木盒,秦舞阳手捧督亢地图,依次上殿。秦舞阳因从未见过如此威严的场面,又深知此行的目的,走到殿阶前时,“色变振恐”,引起了秦国大臣的怀疑。荆轲见状,立即上前解释:“北方蛮夷之鄙人,未尝见天子,故振慑。”嬴政虽有疑虑,但仍让荆轲展开地图。当地图完全展开时,藏在地图中的匕首(史称“徐夫人匕首”,淬有剧毒)露了出来,这便是“图穷匕见”的由来。

荆轲左手抓住嬴政的衣袖,右手持匕首刺向嬴政。嬴政大惊,猛地起身,衣袖被扯断,仓促之间想要拔出腰间的佩剑,但佩剑过长(战国时期的长剑可达一米以上),一时无法拔出,只能绕着殿中的柱子躲避。荆轲紧追不舍,咸阳宫中的大臣们因没有兵器,只能徒手阻拦;侍卫们则因没有嬴政的命令,不敢擅自上殿。危急时刻,秦国医官夏无且将手中的药囊掷向荆轲,荆轲被药囊击中,动作稍有迟缓。嬴政趁机拔出佩剑,转身刺向荆轲,一剑砍中荆轲的左腿。荆轲倒地后,将匕首掷向嬴政,却未击中,匕首插在了殿柱上。嬴政又上前连刺荆轲数剑,荆轲自知刺杀失败,靠在柱子上大笑,骂道:“事所以不成者,以欲生劫之,必得约契以报太子也!”(《史记·刺客列传》)随后,秦国侍卫涌上殿来,将荆轲杀死,秦舞阳也被当场诛杀。

四、燕亡丹死:统一大势下的命运终局

荆轲刺秦的失败,不仅没有延缓秦国统一的步伐,反而彻底激怒了嬴政。嬴政认为,燕国竟敢公然派刺客刺杀自己,是对秦国权威的极致挑衅,必须予以最严厉的惩罚。他立即下令,命王翦、辛胜率领大军北上攻打燕国,一场针对燕国的灭国之战,就此爆发。

公元前227年,秦军渡过易水,迅速攻占了燕国的大片土地。燕国军队本就实力薄弱,面对秦军的猛烈进攻,毫无抵抗之力。燕王喜和太子丹被迫率领残余军队逃往辽东地区,试图依靠辽东的地理优势暂避秦军锋芒。但秦军并未停下进攻的脚步,公元前226年,秦军攻占燕国都城蓟城(今北京),燕国名存实亡。此时的赵国已被秦国灭亡,代王赵嘉(赵国宗室后裔,在赵国灭亡后自立为代王)为求自保,向燕王喜提出建议:“秦所以尤追燕急者,以太子丹故也。今王诚杀丹献之秦王,秦王必解,而社稷幸得血食。”(《史记·刺客列传》)赵嘉认为,秦军之所以紧追燕国不放,是因为太子丹策划了刺秦事件,只要燕王喜杀死太子丹,将其首级献给嬴政,秦国就会停止对燕国的进攻。

燕王喜在亡国的恐惧与对儿子的亲情之间,最终选择了前者。他派人前往太子丹藏身的衍水(今辽宁太子河),谎称要与太子丹商议对策,实则设下埋伏。太子丹得知父亲的意图后,深知自己已无退路——他策划刺秦,本是为了拯救燕国,如今却成为燕国的“祸端”。但他并未选择反抗,而是坦然接受了命运的安排。最终,太子丹被燕王喜派人杀死,首级被送往咸阳。

然而,太子丹的死,并没有换来燕国的苟延残喘。嬴政得到太子丹的首级后,认为燕国已无任何威胁,统一辽东只是时间问题,并未停止对燕国的进攻。公元前222年,秦军攻占辽东,俘获燕王喜,燕国正式灭亡。至此,嬴政与太子丹的命运纠缠彻底落幕——太子丹为抗秦而死,燕国因太子丹的刺秦计划而加速灭亡;嬴政则在平定燕国后,继续推进统一战争,同年灭亡赵国残余势力代国,次年灭亡齐国,最终在公元前221年完成统一大业,建立起中国历史上第一个中央集权的封建王朝——秦朝,嬴政也成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位皇帝,史称“秦始皇”。

太子丹死后,其遗体被葬于衍水之畔。后人为了纪念太子丹的抗秦之举,将衍水改名为“太子河”,这条河流至今仍流淌在辽宁大地上,成为太子丹命运的见证。而秦始皇嬴政,在完成统一后,推行郡县制、统一文字、度量衡和货币,对中国历史产生了深远影响,但他也因暴政而引发民怨,秦朝仅存在15年便灭亡。嬴政与太子丹,一位是统一中国的“千古一帝”,一位是为保家国而死的“亡国太子”,他们的命运在战国末年的历史舞台上交织、碰撞,最终都走向了各自的终局——嬴政实现了统一大业,却也留下了“暴君”的争议;太子丹虽未能拯救燕国,却以悲壮的结局,成为中国历史上反抗强权的象征。

五、历史评说:个人命运与时代洪流的碰撞

嬴政与太子丹的故事,历来是历史评说的焦点。不同时代的史学家、文人,对两人的评价各不相同,这些评价不仅反映了个人的历史观,更折射出不同时代的价值取向。

对于秦始皇嬴政,司马迁在《史记》中既肯定了他“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的历史功绩,也批判了他“刻薄寡恩”“暴虐无道”的统治手段。汉代的贾谊在《过秦论》中,将嬴政的成功归因于“奋六世之余烈”,认为他借助了秦国历代君主积累的国力,同时也指出他“废先王之道,焚百家之言,以愚黔首”的错误决策,导致秦朝快速灭亡。唐代诗人李白则在《古风》中写道:“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对嬴政的统一壮举充满了赞叹。近代以来,史学界对嬴政的评价更为客观,普遍认为他建立的中央集权制度奠定了中国两千多年政治制度的基本格局,是“千古一帝”,但他的暴政也给人民带来了深重灾难,这是无法回避的历史事实。

对于燕太子丹,历史评价则更为复杂。司马迁在《刺客列传》中,将太子丹描述为“智深而勇沉”的爱国者,认为他策划刺秦是“义举”,对其悲剧结局充满同情。汉代的班固在《汉书》中,却批评太子丹“阴养死士,谋刺秦王”是“轻虑浅谋”,认为他的行为加速了燕国的灭亡,是“亡国之君”的帮凶。唐代诗人骆宾王在《于易水送人》中,以“此地别燕丹,壮士发冲冠。昔时人已没,今日水犹寒”的诗句,缅怀太子丹与荆轲的悲壮之举,将太子丹视为反抗强权的英雄。近代史学家则认为,太子丹的刺秦计划,是弱国在面对强国侵略时的无奈之举,虽然从战略上看是“下策”,但从情感上看,却是对国家命运的抗争,其爱国精神值得肯定。

嬴政与太子丹的命运纠缠,本质上是个人命运与时代洪流的碰撞。战国末年,统一已成为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秦国凭借强大的国力、先进的制度和卓越的军事力量,成为统一的主导者。嬴政作为秦国的君主,顺应了这一历史趋势,最终完成了统一大业;而太子丹作为燕国的太子,试图以个人的力量对抗历史潮流,虽然其爱国精神可嘉,但最终只能以悲剧收场。两人的故事告诉我们:历史潮流不可逆转,个人的命运始终与国家的命运紧密相连,在时代洪流面前,个人的选择固然重要,但时代的趋势往往决定了最终的结局。

从邯郸质子到咸阳对峙,从易水送别到燕亡丹死,嬴政与太子丹的故事跨越了二十余年,见证了战国末年的兴衰荣辱。这段历史,不仅是两个男人的命运之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