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0章 番外日常篇:抚养费(四)(2 / 2)

张起灵轻声:“我明白老师苦心。”

“事已至此,”青年声线平淡,“既然他们自己接受,我也无话可说。”

张起灵微微抿唇,眼睫垂落。

“我只是不想您伤神为难,老师……怪我自作主张吗?”

明知故问,张从宣心想。

目前的结果比预想中还要好,事情不坏,小官大度地做出了最好的安排。但为什么,他心里就是闷着一股气呢?

果然,叛逆只有零次和无数次吧。

想到自己新多出的长老之位,张从宣心念微动,淡淡反问:“族长觉得,顶撞长老之罪该怎么罚?”

“一百鞭刑。”张起灵眼也不眨。

这是顶格处罚了,正常人处刑完毕,怎么也得皮开肉绽。

他却说得面不改色。

张从宣盯着他镇定自若的神情,反而笑了……真沉得住气,是觉得,自己一定不会当众动手么?

他转头喊刚进门的人:“虾仔!”

张海侠循声朝两人方向望来,脚下不禁一顿,但停滞不到半秒,还是依言走近。

没等站稳,腰间蓦地一空。

随手抽走了对方腰间长鞭,张从宣低头,在指间稍作整理,下一刻,猛然甩手抽出。

鞭影破空。

张起灵微微垂眸,站在原地没动。

长鞭质地坚韧,力道猝然,顷刻抽破了初秋轻薄外套和内衬,落在他左侧肩身,爆出啪的一声重重闷响。

鞭梢余力不减地擦过上方。

原本干净清隽的侧脸,眨眼现出一道细长血痕。

鲜红,刺眼。

这惊雷般炸响的鞭声,霎时吸引来众人注目。离得最近的张海侠凝眉不言,张崇张嘴失语,十六号惊呼出声,更远处几人不约而同冲过来。

唯有当事两人,此刻反而呈现出一种相似的平静。

张起灵宛如感觉不到疼痛般,眉目低敛,姿态堪称乖巧至极。

张从宣毫无动容。

“下不为例。”他轻声说。

不等回应,青年随手将长鞭交还,强迫自己忽略那道引人注目的鲜艳血痕,利落转身便走。

“小哥你……”

张海客到了跟前,犹豫一瞬,把伤药抛给他,还是朝离去的人追了上去。

张海侠默默收起长鞭。

张海楼慢了一步,眼见张海客追着青年去了,迟疑中,还是关切起自家族长:“肩膀没事吧?脸上……”

“放心,”黑瞎子叉着腰,轻佻又不走心地安慰,“没破相。”

张起灵不以为意。

攥紧伤药,一眨不眨望着青年的背影,感受着肩上火辣辣刺痛,他心里反倒隐隐松了口气。

……

虽然原定计划耽搁了一会,最终,张崇还是完成了十六号的身份处理。

现在是他名正言顺的养子了。

虽然有点奇怪,不过,本就是相处了几天的人,他倒是还算接受良好。

现在更让他头疼的,反而是不请自来的大批客人们。

他一个人住,独栋小楼本来绰绰有余。

多了十六号不要紧,加个张从宣来也能安排,但一下这么多……上次是事发仓促,这次,总不能还让族长跟所有人一起睡大通铺吧?

幸好他还有点人脉。

思来想去,张崇出门打了几个电话后,回来就给所有人一起转移到了附近某个临时借来的现成瑶寨村落里。

山清水秀,风景独好。

无他,钞能力而已。

张海楼对此地饶有兴致,进人家厨房看了眼,惊呼:“灶下的火还给咱们留着呢!”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一天折腾,人人腹中空乏。作为主人的张崇,早就顺便跟村长买好下了食材和自家酿的酒,此时当仁不让,杀鸡宰羊待客,新养子张十六号则负责打下手。

张海楼自告奋勇,跑去捡了些菌子来佐料。

所有人都得以吃过饭,各自在院子里坐下休息的时候,已经是月上中天。

围着篝火,头顶星空,凉风习习。

左右看看这一堆其乐融融,四面八方把他包围的大张小张,黑瞎子嘴角微抽。这场景……

怎么让他有种,误入张家家宴的感觉呢?

听到他嘀咕,陈皮眼也不抬:“你现在才感觉?”

黑瞎子不以为意。

那又如何,他这不还是加入进来了嘛。

张海客挨着自家老师坐,见人忽然盯着手机发起呆,正想劝解两句,忽然见青年扭头相询:“要听预言吗?”

“什么?”他一时不解。

“虽然可能有些变化,”张从宣自顾自喃喃,“往后二十年还是大差不差吧,我觉得告诉你应该有用……”

张海客魂都飞了,整个人差点跳起来。

“——不要!”

这句却是在场众人的异口同声。

“……那好吧,”青年怔了怔,莞尔轻笑,“不过我得说,这无关天授噢。”

火光耀耀,黑眸弯起的弧度柔和。

十六号悄悄看着,忽然感觉心里升起一种奇怪的感受,仿佛……仿佛从前也有人朝他露出这样的笑容。

他茫然地失了神。

言笑晏晏,张从宣拿着竹杯,望着各自散漫而坐的众人,感觉酒意稍稍上涌。昏然之中,心口却前所未有地平和又安定。

他倚着门前廊柱靠坐,放松闭眼倾听——

十六号正拉着张崇说什么,陈皮在拨弄添柴,黑瞎子哼着小曲,楼仔跟虾仔借了鞭子小声嘀咕,阿客在倒酒,热闹非凡。

系统的更新进度正稳稳推前。

再听……

还有一人,自屋中走出,无声在旁边坐了下来,轻轻拿开了那只半倾将倒的竹制酒杯。

近在咫尺的气息清淡。

长睫颤动一下,张从宣没有睁眼。

张起灵亦没有多言,静水般的黑眸定定少许,才将视线转开,投向了院中众人。

温宁无声。

一如百年前起的无数个平凡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