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家人站在原地，望着骨灰消散的方向，心里空落落的，却又带着一丝释然。

“妈妈，我能不能不去香江？”

罗守月着胡好月的衣角，眼眶红肿得像核桃，声音带着刚哭过的沙哑。

姥姥的离世像一块巨石压在她心头，悲伤还没来得及消化，总觉得胸口堵着块不安的石头，仿佛去了香江，就会有更可怕的事在等着她。

胡好月低头看着她攥紧自己衣料的手，指尖泛白，透着不安。

她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冷得像初春未化的冰：“不，你明天就出发。”

没有多余的解释，也没有半句安抚，语气里的决绝不容置喙。

罗守月瘪了瘪嘴，终究没敢再反驳，只是把脸埋进她的衣襟。

下午的阳光透过四合院的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罗有谅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得有条不紊。

如今的罗家早已是首富，佣人成群，山珍海味唾手可得，哪里需要他这个一家之主亲自动手？

可胡好月嘴刁，外面厨子做的菜总不合她的胃口，只有他亲手颠勺掌厨，才能让她多吃两口。

四菜一汤端上桌，荤素搭配得恰到好处，氤氲的热气里飘着诱人的香气。

胡好月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炖得酥烂的排骨，放进胡安全碗里：“爹，多吃点。”

胡安全看着碗里油光锃亮的肉，浑浊的眼睛里泛起一丝暖意，脸上慢慢绽开一个浅淡的笑容，轻轻应了一声：“嗯！”

他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地吃着，动作迟缓，却透着难得的安稳。

这顿饭吃得格外安静，只有碗筷碰撞的轻响，罗有谅时不时给胡好月夹菜，每个人都各怀心事。

1990年三月，京城的风还带着料峭寒意，可这座城市早已换了模样。

高楼大厦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钢筋水泥的丛林取代了不少低矮的胡同，街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处处透着蓬勃的生机。

可这一切热闹，都与胡好月无关。

她几乎足不出户，把自己困在古朴的四合院里。

曾经美艳动人的她，如今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整日闭门不出。

直到今天，一声凄厉的嘶吼突然划破四合院的宁静：“啊……啊……”

那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撕心裂肺的痛苦与绝望，撞在四合院的高墙上，被厚重的青砖石瓦阻挡，只能在院子里反复回荡，却传不到外面喧嚣的街道。

罗有谅冲进屋里时，正看见胡好月蜷缩在床角，双手死死抓着自己的头发，指甲几乎要嵌进头皮里。

她的容貌早已没了往日的明艳，皮肤松弛暗沉，眼角爬满了细密的皱纹，眼神涣散，全然没了往日的锐利与冷静，整个人透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苍老。

罗有谅心疼得浑身发紧，快步上前抱住她颤抖的身体，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惶恐：“好月，你放心，哥一定会治好你的……一定会的……”

他紧紧搂着她，感受着怀中人剧烈的颤抖，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

外面的世界越是繁华，这座四合院里就越是冷清。

他不知道胡好月到底在承受着什么，只知道那深入骨髓的痛苦，正一点点吞噬着她。

他只能一遍遍地重复着承诺，像是在安慰她，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可声音里的惶恐，却怎么也藏不住。

高墙之内，悲伤与绝望交织，将这方小小的天地，笼罩得密不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