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庸低垂着头,眉心总是在不自觉的皱紧,又忽而松开。
他抬眸看了眼越发陌生的陈晟,不知该不该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陈晟不悦的扫了他一眼,冷声道。
“有话直说,我最讨厌说话吞吞吐吐的人!”
闻言,黄庸立马扑通一声,跪地不起。
“属下知错,还请大人恕罪!”
“属下只是觉得。
就算王免真如圣人一般,可王誉毕竟是他的亲生父亲。
他们之间血脉相连。
哪怕王誉犯了天大的错,王免都不可能对他不闻不问,亦或是不管不顾。
更何况……”
黄庸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陈晟狠狠瞪了一眼。
他立马低头噤声,不敢言语。
烛火闪烁,幽暗的大牢只能听见灯芯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
王誉看着王免倔强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啊,这脾气秉性还真跟我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说罢,王誉伸手扶起了跪得笔直的王免。
“爹?”
王免疑惑地皱了皱眉。
“这些年看着你越长越大,脾气也越来越倔。
那时我就在想。
明明你娘是那么温婉贤淑的一个人。
怎么由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却没沾染上她的半分气质。
倒是把我这牛脾气全学了去。”
这是王誉第一次以这样谈笑的口吻提起妻子。
他浑浊的眸中,充满了对亡妻的思念。
转头看向王免时,眼中又盛满了难以言说的慈爱。
当初,面对这个素未谋面,却狠心夺走爱妻性命的家伙。
王誉以为自己会将满腔的悲愤全都倾泄在他的身上。
可他在哭闹时。
小手不经意地划过王誉粗糙的手掌,王誉的心立马就软了。
这可是他与爱妻的孩子!
他怎么舍得把这一切都强加在一个刚出生的孩子身上。
他没了心爱的妻子,可他的孩子同样也失去了娘亲!
从那时起。
王誉就下定决心,要好好爱护他、教导他,看着他娶妻生子。
这样,待他日踏入黄泉之时,他也能不愧于妻。
闻言,王免垂下了头。
身后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从肩头滑落,垂散在地。
白玉发冠高高立起,越发衬得少年面如温玉。
“爹,我不觉得跟您一个脾气有什么不好。
在我心里,我一直将您视作我的榜样。
是您教会了我什么是善,什么是恶。”
话落,王免缓缓抬头,眼里还带着小心翼翼的神情。
王誉无奈地叹了口气。
“生祭在彭城已有近千年的历史。
千年前,它还不叫这个名字,它叫人祭。”
月色西移,照进了官衙后院,落在了陈晟的脸上。
“黄庸,你是我从长安带来的心腹。
你应当明白,什么话可说,什么话不可说。”
黄庸将头垂得更低了。
看着他的模样,陈晟微微蹙眉。
随即又收敛了脸上神情,将他扶了起来。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不用担心,不管结果如何,事情的演变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黄庸心下大惊。
难道说,即便王免出手反抗也不要紧吗。
陈晟说完,双手背后。
听着外头传来的动静,他的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你听,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
府衙外。
两列官兵已经排列整齐,朝着王家大宅快步前进。
这样大的阵仗,在这寂静的深夜里,很快便引起了周围百姓的关注。
他们纷纷开窗探头,朝着王府的方向张望。
短短一日。
王誉在彭城的声望急转直下,更隐隐有墙倒众人推的意味。
“孩他娘,我就说这王誉不是好人,你还不信!
你看,陈大人都出手了。
他以前对咱们的好,那肯定都是装出来的,真是个卑鄙小人!”
一旁的妇人看着睡在床上的孩童,脸上满是慈爱的目光。
抬头的瞬间,她眼里的狠毒便倾泻而出,衬得她整张脸更加狰狞。
“是啊!
还好咱们陈大人清正廉明。
否则,咱们还不知道要被蒙骗到什么时候。
就给那么一点钱,还想收买我们,真当我们是好欺负的!”
人们的窃窃私语,很快变成了邻里间的轻声呢喃。
在一间不起眼的小房子里。
女孩惊恐的双眼,直直地盯着坐在她面前的人。
她的目光时不时地从黑影身上移开,偷偷地看向睡在她身边的那人身上。
“只要你乖乖的听话,我保证你们谁都不会有事。
可如果你想耍什么小动作……”
“不要!我听话,我会乖乖听话!
别伤害我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