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一股可疑的潮红,从她蜜色的脖颈处悄然漫起,一路烧上了耳根,连带着那张总是冷硬着的小小脸颊,也泛起了一阵不自然的红晕。
她像是被烫到了一般,飞快地低下头,将脸几乎埋进了比她脸还大的面碗里,用一种近乎赌气的姿态,大口地将那块羊肉连同面条一同塞进嘴里。
宁时看着她这副纯情的情窦初开一般的模样,心中不由得好笑。
好笑完之后就是有点寂寞惆怅起来了。
她自己却没再动筷子,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用筷子尖拨弄着碗里的葱花,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
怎能不意兴阑珊,前路未卜,自己又思故人情切。
也有好的,起码按照她估算的路程,自山西晋阳先到井陉再到真定府再到保定府再到涿州,最多总计只要七天就可以到大京了。
太原-井陉-真定-保定-北京,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在古代是一条非常重要的官道,沟通山西、京师,是山西通往北京的主干要道之一,这条路线相对平坦,也是是山西、陕西官员入京的主通道。
毕竟晋阳地处山西腹地,四周群山环抱,其东出的最近捷之路,便是横贯太行山、穿过“太行八陉”中最关键的通道——井陉。
从井陉关东进,到山西边境的井陉西口固关,长约百里,关隘重重,其间就有号称天下第九关的娘子关。
服了,一听就是这段路程里最险要之地,缺乏大城镇的地方。
不过大元有极为发达的驿传系统,像谢大人这类的朝中重臣出行,必定沿官设驿路行进,并在驿站停歇。
这既是制度,也是为了安全、效率和后勤保障。
她是钦差身份,自然会使用最高等级的驿递服务,她的行程会严格按照“朝发夕宿”的节奏,在预设的驿站住宿,这样严格的行程安排本身就确保了出事会被第一时间发觉。
而且转念一想,这一条路既然如此约定俗成,周遭应该是戒备森严的军事要塞,这么一说又不是很危险了。
毕竟如今武功尽失,更应处处小心才是。
想着又忍不住往身边的不世将才看了一眼。
这头卫霖正偷偷用余光瞟着她,见她半天没再吃一口,忍不住盯得久了一些,却恰巧撞上宁时的视线,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无咎姐姐......不喜欢吃吗?”
“不是,”宁时没想到会撞上对方的视线,不太自然地错开视线,目光飘向窗外那盏在暮色中摇曳的昏黄灯笼,声音里染上了一丝遥远的怅惘,“只是......有些思乡了。”
“珞杭吗?”卫霖问。
“是的。”宁时收回目光,笑了笑。
卫霖沉默了片刻,眉头微蹙,似乎在脑海中极力搜寻着关于那个遥远地方的零星记忆。
她自幼长于边塞,听得多是金戈铁马、烽火狼烟,对江南风月的了解实在有限。
最终,她只是闷闷地、带着几分武将对那些风花雪月本能的疏离评价道:“......西子湖?说起来杭州我也只在兵书话本上读到过。不就是那个......让吴王夫差丢了江山的美人祸水待的地方么?”
不不不,西湖以前就叫西湖了,只是因为位置在杭州之西所以叫西湖。
别名叫西子湖完全是因为苏东坡的诗句“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而已。
但宁时比起这一点误会,更在意的竟是卫霖话语中“祸水”这个词汇。
脸上那本还带着几分怅惘的笑意,缓缓地、一点点地收敛了起来。
她没有立刻反驳,只是用筷子尖,轻轻地在碗里那清亮的汤面上,划开一道无声的波纹。
“红颜祸水?”半晌,她才轻声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悲悯的意味,“无恙,你这话说得有些偏颇了。”
卫霖一怔,不解地抬起头。
“无恙,你觉得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真有本事能颠覆一个国家吗?”宁时语重心长。
卫霖一怔,一时说不出话,这个问题她从没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