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黄河的晨雾,总带着泥土的温润,漫过商丘城外的麦田,缠上土坯房的烟囱,也悄悄浸润着田埂边的药田。这片被黄河滋养的中原沃土,春日里麦浪翻滚,秋日里棉桃吐絮,可世代耕作的农人,却常被“腰痛”缠上——晨起时腰杆硬得像绑了柴禾,弯着腰拔麦子,没半个时辰就得直起身捶;遇上阴雨天,更是疼得龇牙咧嘴,连挑水的扁担都扛不住。老辈人常说:“咱这地里长的怀骨脂,清明种,立冬收,配着杜仲煮水喝,能把骨头缝里的寒气赶跑。”可这怀骨脂要怎么种才壮实,煮药时要放多少,却只在商丘、新乡的药农间口口相传,没半行字落进典籍。直到清代雍正年间,一位背着药箱、揣着纸笔的药材典籍编撰者,踏着黄河的春汛走进了这片黄土地,他便是后来参与修订《本草备要》、编撰《现代中药材商品通鉴》前身《中州药材考》的张景然。彼时他刚从京城太医院辞任,布衫上还沾着书卷的墨香,眼里却盛着对中原药材的探知光,仿佛早已知晓,这片厚重的黄土地上,正等着他拾起一段关于“怀骨脂”的农耕智慧,将其凝入典籍,让这份护佑农人的草木温情,传之后世。
上卷一:景然入豫,初遇腰疾辨肾虚
张景然初到商丘的“麦仁村”,正是清明过后,黄河两岸的麦田刚抽穗,绿油油的麦浪在风里翻涌,田埂边的药田里,刚冒芽的怀骨脂苗嫩得像翡翠。他刚在村头的老槐树旁搭好临时住处,就听见隔壁传来“哎哟”的呻吟——土坯房里,老农王大爷正扶着墙慢慢起身,腰杆弯得像张弓,每动一下,眉头就拧成个疙瘩,额上的汗珠顺着皱纹往下滚。
“大爷这是怎么了?”张景然快步走进屋。王大爷的儿子王小柱叹了口气:“我爹这腰痛缠了五年了,每年春耕秋收就犯,今年更重,昨天拔了半亩麦,夜里疼得没合眼,现在连炕都下不去了。”张景然让王大爷坐下,先问:“夜里起夜多吗?手脚凉不凉?”王大爷点头:“一晚上得跑三四次茅房,脚凉得像揣着冰疙瘩,腰里总觉得有风钻。”
张景然伸手搭脉,脉象沉细无力,像黄河枯水期的浅流;再看他的舌苔,苔薄白而滑,舌根处还带着些水湿的痕迹。“这是‘肾阳虚兼风寒腰痛’,”他沉声道,“肾主骨生髓,您年纪大了,肾阳渐虚,骨头没了暖意;又常年在地里劳作,风寒湿邪钻进腰脉,气血走不通,才疼得厉害。”他当即开了《千金方》里的独活寄生汤:独活三钱、桑寄生四钱、杜仲三钱、桂枝二钱,加水煎服,每日一剂——这是治风寒腰痛的常用方,能祛风湿、补肝肾。
可连服七日,王大爷的腰痛却没好转,反而添了口干的毛病。张景然心中疑惑,难道是药材力道不济?他去村尾的药铺打听,掌柜的李阿婆——个头发花白、手上满是老茧的老药农,笑着说:“先生用的是外地杜仲吧?咱这麦仁村的腰痛,得用咱自己种的怀骨脂,配着本地杜仲煮,那才管用!去年村西的赵大叔,比我爹还重,吃了怀骨脂熬的药,半个月就下地了。”张景然眼前一亮——中原药材多有“地道”之说,怀骨脂或许藏着未被发掘的药效。次日一早,他揣着纸笔,往李阿婆的药田去。
上卷二:药田授艺,农谚藏真顺时节
李阿婆的药田在黄河边的高地上,土是疏松的黑黄土,刚浇过春水,湿润却不泥泞。田里的怀骨脂苗刚长到三寸高,叶片呈卵形,边缘有细齿,摸起来有些粗糙,凑近闻,带着股淡淡的焦香。李阿婆正蹲在田里,用手指拨弄着幼苗,见张景然来,笑着直起身:“先生是来学种怀骨脂的吧?这东西金贵,得按老辈的农谚来,‘清明至谷雨播种,立冬后采收’,差一天都不行。”
“阿婆,为啥非要清明到谷雨播种?”张景然蹲下身,看着幼苗问。李阿婆用手指戳了戳泥土:“咱黄河边的地,清明前土温低,种下去不发芽;谷雨后天就热了,苗长得快,容易倒伏。就这半个月,土温刚好在十五度上下,墒情也足,苗长得壮,根扎得深,到秋天籽实才饱满。”她从兜里掏出一把去年的怀骨脂籽,递给张景然:“选种也有讲究,得要去年收的,粒壮、色灰褐的,捏着硬实的,那些瘪的、发黑的,种下去也长不好。”
张景然接过籽实,放在手心细看——果然颗颗饱满,颜色是均匀的灰褐色,不像他见过的山东补骨脂,颜色偏浅,还带着些杂色。“播种时也得细,”李阿婆拿起锄头,在田里划了道浅沟,“行距得一尺五,株距一尺,沟深半寸,太深了出不来,太浅了怕鸟啄。撒籽的时候,手要匀,每窝放两三粒,等苗长到五寸高,再间苗,留一棵最壮的。”她还教张景然松土的诀窍:“苗长到一尺高,得用小锄浅松,别碰着根,根伤了,籽实就不饱满了。”
张景然跟着李阿婆在田里忙活,从选种、耕地到播种,每一步都记在纸上:“怀骨脂种植:商丘黄河沿岸黑黄土为佳,清明至谷雨播种,选上年粒壮色灰褐籽实,行距1.5尺,株距1尺,沟深0.5寸,每窝2-3粒,苗高5寸时间苗,1尺高浅松土。”他还画了药田的草图,标注播种的行距、株距,连锄头的样式都画了下来——李阿婆用的是中原特有的小尖锄,锄刃窄,适合浅松。
夕阳西下时,药田的怀骨脂苗在晚风里轻轻晃动,李阿婆坐在田埂上,给张景然讲老辈的故事:“我太爷爷那辈就种怀骨脂,那时候黄河发大水,地里的庄稼都淹了,就这怀骨脂耐涝,收了籽实,治好了村里好多人的腰痛。从那时候起,咱村就传下了种怀骨脂的法子,一辈传一辈,没断过。”张景然望着天边的晚霞,忽然明白:这怀骨脂的农谚,不是凭空来的,是黄土地上的农人,用几百年的耕作经验,一点点试出来的——这便是“实践先于文献”的最朴素模样。